第六章

第六章　　下午四点半左右，王哥把他们带到一小片平坦的地方，让他们就地安置营地。　　　　现在这个时节天色本来就黑得早，进到山里后，天色擦黑得就更快了。　　　　季暖生巡视了一圈这一片小平地，发现有很多人类留下的痕迹，成堆的炭灰，五六个烟头，看来这里是常用的露营地。　　　　季暖生没有带帐篷，只带了一个睡袋，旅游团里正好有一个女孩子单出来，所以她就主动和季暖生分享了她的帐篷。　　　　季暖生的临时帐篷室友名叫方亦颜，五官大气分明，为人大方开朗，还有点小话痨，在旅游团的三个女生中，也是她和季暖生聊得最好。　　　　旅游团里的人都很有野外露营的经验，季暖生虽然是第一次扎帐篷，但是她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边看边学边帮忙，很快也帮着方亦颜把她们两个住的帐篷给扎好了。　　　　许一毅本来还想着把自己的帐篷扎好后就过来帮季暖生她们扎帐篷，但没想到方亦颜有经验，连季暖生也那么能干，他还没来得及表现表现，这边已经完工了。　　　　他暗自地叹了一声气，又看到季暖生正准备把自己那个比她的小身板还要大一倍的旅行包提进帐篷，他眼睛一亮，又哼哧哼哧地跑过去想帮忙。　　　　季暖生四肢纤长，挽起袖子露出的一双雪白手臂像是两段的瘦藕，仿佛受到一点重量就能折断。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轻轻松松地就把那个超大的背包提起来，毫不费力地提进帐篷里安置好。　　　　停在不远处的许一毅脸上笑容瞬间出现了裂痕，从刚才背包被提起时往下坠的形状就可以看出来背包里东西的重量并不轻。　　　　他尴尬地自嘲一声自己的多此一举，就被同伴找去拾柴火了。　　　　晚上，大家围在火堆旁吃喝聊玩了一条龙的游戏后，就各自回到帐篷里睡觉了。　　　　季暖生照样睡睡醒醒地过了一晚，睡在她身边的方亦颜倒是睡得很熟，偶尔间还打上一段起伏悠长的呼噜。　　　　早上六点整，季暖生又醒了一次，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发现还早，就想再睡一会儿。　　　　她刚闭眼，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慢慢打开帐篷的拉链，往外看了看，发现其他几个帐篷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起床了。　　　　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九点为起床时间吗？他们怎么起得那么早？　　　　“你们怎么都起那么早？”季暖生觉得奇怪，就穿好衣服从帐篷里爬出去。　　　　外面的人都面露疲惫，还有几个人的脸上挂着恐惧的神情。　　　　“我昨晚被噩梦缠住了，刚才突然被惊醒，觉得帐篷里冷得很，就不敢继续睡了。”冯纱莎白着小脸，抱着旁边韩月珠的手臂，小声地道。　　　　“我也一样。”韩月珠也道。　　　　韩月珠和冯纱莎认识的时间长，又经常住着同一个帐篷，两人的关系很好。　　　　她们这样一说，旁边几个男人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我也做了噩梦。”团队里瘦瘦高高的潘宗佑犹豫了一下也开口道。　　　　季暖生看向其余几人同样难看的脸色，知晓了他们应该也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暖生，你也做噩梦了吗？”许一毅关心地看向季暖生，努力地安慰道：“你别害怕，那只是梦而已，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季暖生满眼无辜，摊了摊手，道：“没有啊！我虽然也做梦了，但都是些很平常的梦啊！”　　　　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她昨晚依旧被浸泡在梦中知识的海洋里，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季暖生这样一说，其他人的眼神和脸色就更不对劲了。　　　　王哥努力地稳住大家，道：“也许是山里夜晚的瘴气起来了，我们大家被瘴气影响，才会做噩梦的。而暖生和亦颜的帐篷的位置可能刚好避开了瘴气，所以暖生没事。”　　　　季暖生挑了挑眉，默默地在心里对王哥的猜测提出了知识性和逻辑性的质疑。　　　　一般的瘴气是热带或亚热带原始森林中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主要是因为林中动物死后的尸体无人处理，加之热带亚热带地区气温过高而形成的。　　　　D省虽然处于亚热带，但是现在是冬季，并不具备形成瘴气的气温条件。　　　　更何况他们帐篷间的距离并不大，并没有产生隔断的条件。　　　　王哥作为一名老导游，连这点知识储备都没有，未免有些不够敬业。　　　　“亦颜呢？”韩月珠意识到少了一个人，问道。　　　　“她还在帐篷里睡觉呢！”季暖生指了指帐篷。　　　　韩月珠和冯纱莎听言，二话不说就走过去，钻进帐篷。　　　　于是，睡得正香的方亦颜很快就被嫉恨她现在还能打呼噜的两位好友叫醒起床，出了帐篷。　　　　听了韩月珠的叙述后，方亦颜懒懒地说：“我昨晚睡得可香了，一个梦都没有做，完全没遇到你们所说的状况。”　　　　众人又陷入了沉思中。　　　　“王哥，你之前带这条路线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举止斯文的余修永问道。　　　　“没有。”王哥老实地回答道：“但是我有个同事带队时有遇到过一点怪事，不过他那时是不小心往里走了太多才出的事。最后也有惊无险，都安全带回来了。”　　　　“也许真的是瘴气的原因呢？你们看暖生和亦颜就没有什么事，可能真的是帐篷摆放位置的影响吧！”许一毅乐观地大胆猜测道，不过他们之前一起出来玩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特殊状况。　　　　“可为什么我们都会在同一时刻被惊醒呢？”矮胖矮胖的唐浩博明显就没有许一毅看得那么开了：“会不会是山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唐浩博平常就喜欢看点鬼片和灵异小说，所以在这个旅游团里是头号封建思想传播者。　　　　“唐胖子你别胡说……”胆子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冯纱莎被吓得带了些哭腔。　　　　季暖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他们几人的面相，奇怪！更奇怪了！　　　　昨天他们的面相还只是殷实一生，平安康乐，今天就变成大富大贵，食禄荣华了。　　　　还是不同人展现出同样的面相，还是出奇难得的完美面相。　　　　众人心里的不安加剧，唐浩博的话更是如一颗炸、弹，攻破了其他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心防。　　　　没有经历相同事情的方亦颜一脸懵逼，想劝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我们这次旅游就暂时中断吧！”许一毅提出建议。　　　　王哥脸色一变，没有发声，这个他私下接的旅游团暂时只收了一半的钱，如果他们只来了一天中途返回，那他也不好去讨要剩下的那一半钱。　　　　但他们是客人，如果他们一致同意中断，那他是没有权力反对的。　　　　除王哥和许一毅外，其他几人也面露纠结。　　　　他们的家境都没有许一毅好，筹备这次的旅行花了他们不少的钱，而且现在是新年开头，就这样回去也不太吉利。　　　　许一毅看他们都在犹豫，就看向季暖生，问道：“暖生，那你呢！你准备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季暖生笑了笑，她本就不是这个旅行团的人，去留比较自由，他们早晚要分道扬镳，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了，我打算继续。这才第一天呢！我不想白来这么一次。而且我本不是和你们一块来的，所以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顾虑我。”　　　　季暖生是不太赞成他们中途回去的，从他们奇怪的面相可以看出来，他们几人很可能在踏上均乙山时就已经被缠住了，就算离开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解开身上的因果再清清爽爽地离开。　　　　不过季暖生还是没有出声劝他们留下，她想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毕竟她有预感，后面可能还会有些比较麻烦的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很有可能会撑不住。　　　　许一毅还想着抱得美人归呢！听到季暖生不愿离开，他自己也有点后悔提出中断旅行的建议了。　　　　“要不，我们再看看吧！反正我们也只是在外围转转，应该不会有事的。”余修永提了提眼镜，说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那好吧！也许真的就只是意外呢！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留下来，就放宽心地玩，不会出事的。”许一毅道。　　　　众人也没再多想，也同意了把计划的行程继续下去。　　　　时间还早，大家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围在火堆旁吃早餐。　　　　谈着谈着，话题就不自觉地被引到昨晚做的噩梦上，许一毅建议大家把自己做的梦说出来，要害怕也一起分担，这样心理压力就可以小一点。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说。　　　　作为一觉睡到大天光的幸运儿方亦颜也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等着听故事。　　　　“诶！你们怎么都磨磨唧唧的，我先说好了。”许一毅挥了挥手，道：“我梦见我掉进一个漆黑的水潭里。那个水潭深不见底，往水面上看也看不到有一丝光亮，仿佛这个世界就是漆黑一片的。潭里的水很凉，凉到刺骨。我是会水的，也拿过潜水教练证，所以那时我就拼命地往上游，当我感觉就要出到水面时，一只粗糙干瘪的手把我的脚抓住，往下拉。那只手的力气大得不像人，一下子就把我拉了下来。然后周边又伸来了无数只手，把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摁住，缓慢地往潭底拉起。这时，有一只手往我的嘴里伸去。它撬开了我的嘴，往我喉咙和食管里伸。冰冷的潭水和着那只带着血腥味的糙手往我肚子里钻去，我又害怕，身体又难受，几度想昏过去，但是意识都依旧清醒着。我在梦里被折磨了很久，直到六点时，我准时醒过来，才得到了解脱。”　　　　不知是许一毅的语气太有感染力还是故事太恐怖，全场鸦雀无声，沉默得有些诡异。　　　　“我说完啦！”许一毅拍一拍手，“你们别不说话呀！难道我们做的是同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