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叫太子妃都愣了神,勉表哥?  阮君竹语气里带着一分窥探秘密的得意,又带着三分少见多怪的新鲜:“稀奇吧?”    太子妃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俊不禁点了点头,表哥那双手拿笔拿剑她都是见过的,可要说亲自摘了花给姑娘戴……还真是闻所未闻。    片刻后裴旻归来,鬓边那朵粉葵果然换成了嫩桃色的木芙蓉,太子妃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阮君竹到底没忍住,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来。    裴旻察觉的快,拿扇子招招她:“盯着我偷乐什么呢?”    阮君竹笑眯眯:“郡主头上这花真好看。”    裴旻倒是回的爽快大方:“你要是喜欢,往东边那片花林去,多得是好看的。”  说着又上下打量她一眼,弯唇笑了:“就怕你够不着,得带个高挑的丫头去才好。”    一句话戳了她的痛脚,阮君竹蔫蔫缩回了身子,摸着圆鼓鼓发髻上戴的鹅黄团香闷声开口:“我这朵也挺好的。”    裴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叫璎珞捧了朵拿帕子托着的木芙蓉:“我早给你备好啦,要不要现在戴上?”    阮君竹又惊又喜,叫丫头取了替自己簪好,美滋滋探头在溪面照了照,又折回来道谢:“多谢郡主想着我。”    太子妃嗔她一眼,“还不是你缠着郡主总说喜欢跟她戴成套的首饰。”  训完妹妹又笑着对裴旻说:“你大可不必这样惯着她。”    裴旻不在意的晃晃绣扇:“嫂子喊我一声妹妹,自然我与君竹也就是姊妹了。要我说,这样穿戴装扮才像一家人。”    阮君竹挨着她坐下:“就是,我跟郡主投缘呢。”    裴旻一双眼睛笑意盈盈:“那你该叫我一声姐姐才是。”    阮君竹脑袋一歪,喊的响亮:“哎!旻姐姐。”    裴旻点头应了,眼光一移,瞥到对坐的蒋妍脸上,她果然转开目光低了头啜饮花茶,面色忽青忽红。    有心人看在眼里都暗暗盘算起来,若说姐妹,公主和郡主才是正经的姐妹,可今日瞧着,既没戴成套的金钗,也没有成对的头花,可见二人倒是生分的很。    裴郡主放着二公主不亲近,倒和拐着弯绕着路的阮君竹称起姐妹来,莫不是有什么缘由?    彼此交头接耳了几句才恍然,原来二公主宫里人嚼过郡主的舌根,怪不得今日是这番情状。  有人腹诽裴旻架子摆的大,连公主的面子帐都不买。也有人替她不平——不怪裴郡主拿捏作态,女儿家的名声,岂是能随意攀扯的?    蒋妍又心急又懊恼,恨不得把那个嘴碎的罪婢从劳役司里提出来以证清白。满口花茶含在嘴里索然无味,却还不能失了仪态。    淑妃不错眼的盯着,但凡行止举动有半点疏漏,自己贵为公主倒没什么,可母嫔免不了又要被告上一状,公主没有错,那自然是教导抚育她的人犯了错。    忍了又忍,知道未来的婆婆也在席中,心里来回掂量了片刻,又抬起脸来看着裴旻,恨不能立马与她解释清楚才好。    裴旻迎面碰上她的目光,对视须臾莞尔一笑:“怎么,二表姐也喜欢这花?”    蒋妍措手不及,只点点头嗯了两声。    想不到裴旻却开口邀她:“你若喜欢,我带你去花林那再摘些来。”    蒋妍求之不得,面上持住三分笑,起身与她离席。  才走远一些,便放慢了脚步等她并肩:“旻表妹,那个宫人……真不是我的意思。”    裴旻眼神在她脸上打了个来回。蒋妍急道:“母嫔处境为难,我又将要出嫁,一门心思只盼着讨母后的喜欢,那里会做这种触霉头的事?”  见她将信将疑,狠狠心又说:“不说表妹你,单说太子,谁不知道他是母后的心头肉?我怎么敢拿他编排?定是奸人安插了那丫头,要栽赃母嫔和我。”    裴旻这才接话:“你说的是……”    蒋妍看看身边无人,宫人也都叫璎珞拦在了远处,才放心对她点点头:“淑妃,除了淑妃再没别人。她一向跟我们长春宫过不去,这次母嫔升了位分,她定是蓄意离间,就等着母后迁怒我们呢。”    裴旻摇头:“没有半分凭证,二表姐可不能在外头说这样的话。”    蒋妍急红了眼眶:“好妹妹,我再不会诓你。你打听打听也知道,我母嫔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我虽生在皇家,却也是看人脸色度日的。我,我绝不会做那种糊涂事来诋毁妹妹。”    裴旻不意她说的这么直白,心里有了分寸,点头安慰:“二表姐别急,我自然是信你的。想也知道贵嫔娘娘不会前脚投靠舅母,后脚又拆自己的台。”    蒋妍还要落泪,裴旻劝道:“二表姐的委屈我知道了,只是如今还需忍耐,你若是哭红了眼睛,待会子那些人见了可怎么说?再传些你我不和的话来,岂不又是拖累贵嫔?”    蒋妍这才收住,握着她的手:“妹妹信我就好。”    裴旻回握:“二表姐只管放心,舅母心里都有数,不会冤枉好人。说到底,这事还是你们宫里不干净的缘故,回头好生管管才是。”    蒋妍点头:“出了那事,母嫔就清理了一遍宫里人。多谢表妹提醒,日后定会更小心些。”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到了花林深处,还待细说的蒋妍忽的止住了声,裴旻顺着她眼神看过去,满树繁花下,赫然立着一玄衣男子。    见他目光投来,裴旻收敛神色开口问好:“世孙还没回席么?”    邵勉笑了下,回她:“嗯,看着花开的不错,想挑几朵好的带回去给母亲。”    裴旻哦了一声,听他又问:“公主跟郡主这是?”    蒋妍还有些不自在,裴旻只能接过话头:“二公主见木芙蓉开的好,也想挑一朵来。”    邵勉点点头:“相中了哪个?我帮你们摘吧。”    裴旻装模作样逛了几步,随手指了一朵:“那个就不错。”    话音刚落,邵勉三两步走到她身旁,伸手去够花枝。他生的格外高挑,裴旻的个子也只到他肩头,这么一靠近,正午阳光便被他的肩背隔绝开来。    日晖透过花簇枝叶,在邵勉一身玄衣上投下斑驳光亮,衣料上的暗金绣纹在映照之下折射出点点光华,闪烁跳跃。    裴旻却笼在他的身影下,被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抬头,才发觉他的手生的很是好看,她以为久经沙场的人都是祖父那样又粗又糙的掌心,邵勉却不同,手指修长,关节分明,掌心有磨出的茧,也有干净分明的脉络。    他轻巧摘下那朵被相中的木芙蓉,花枝却被拽的一颤,扑簌抖落几片花瓣和叶片下来。  邵勉下意识替她挡了下,那些花叶便都落在了他肩头,裴旻脚步往后一顿,眼见逆光下少年英气勃发的侧颜转了过来,一双眼眸带着关切望向自己,浓眉依旧微蹙,语气却温和:“没事吧。”    裴旻只觉得像是被方才的光晕晃了眼,差点没反应过来:“……没事。”    邵勉递过花来:“是这朵吗?”    她点了点头接过,带着客气的笑意道了句多谢,他也背过手浅笑:“举手之劳,郡主多礼了。”    等人头也不回的走远了,邵勉才想起她与蒋妍的几句交谈,他耳力过人,虽隔了些距离,却也听了个差不离。    太子与他提起过此事,裴旻应是早就知道长春宫并非流言起源,今日看来是将计就计了。    一来引得蒋妍信以为真,表明了立场,对皇后更加忠心不怠;二来也是演了一出心生嫌隙又被哄得重修旧好的戏码,不知幕后操纵流言之人看了这出好戏后,会是按兵不动,还是再度出手。    若是出手,那便正中太子下怀,对方做的手脚越多,便越会露出蛛丝马迹,才能叫他有迹可循,揪出搅局之徒。    邵勉摇头笑了笑,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缜密。    一回头,就见十步开外云远跟云松两个挤眉弄眼,轻斥一句:“你俩又弄什么鬼。”    云远精敏,云松机灵,这俩人隔了岁数,可凑到一块就是好戏不断。    邵勉微微皱了眉,早知道应该带云深出来,他最沉稳,虽然不如这两个耳聪目明,可不管跟哪个搭班,都能管得住人。    云远赶紧做了正经模样,捧着怀里一把花问主子:“夫人那里,送这些该够了吧?”    邵勉点头,垂首看见地上那朵粉葵,眼里有几分可惜。    原先他是闲步慢走,到了此处正看见裴旻仰着脑袋伸手去拽风筝线,可那尾金鱼挂在树杈间,扯了几下倒卡的更紧。    裴旻和身边两个小宫女都是一筹莫展,他只得上前搭把手:“我来吧。”    绕了几圈线在掌中,腕间发力,风筝便坠了下来落到他掌中,只可惜刮坏了边角,估摸着是没法再放了。    裴旻也不生气,依旧与他道谢。可她身边那个宫人却“哎呀”了一声:“主子头上的花怎么没了?”    裴旻伸手一摸,可不是空落落的,又摸摸另一边,好在金簪还在,对琥珀道:“估计是方才树枝刮了去吧。”    两个宫人低头一找,又是哎呀一声。    邵勉顺着她们眼色一低头,那朵粉葵正正好踩在了他靴底。    这可就……尴尬了。    几人面面相觑,邵勉愣了片刻回过神来,长臂一伸,从树上摘了两朵木芙蓉摊在掌心给她:“对不住了,郡主先将就着带这个吧。改日寻了好的再赔给你。”    裴旻大大方方接过来:“世孙言重,小事罢了,不必记挂着。”  随手簪在了一朵在鬓角,又叫宫女捧了另一朵:“这个带回去给阮姑娘。”    回想到这,邵勉眉目有些松动,云远却在旁边嘀咕一句:“我听说那金鱼风筝是五殿下做给裴郡主的。”    邵勉侧身看他。    云松旁观者急,补了一句:“五殿下不是相中了裴郡主吧?”  难得看他家主子跟个姑娘家这么主动亲近,可不能叫别人捷足先登了。裴郡主……年纪是小了些,模样瞧着倒是不错。    邵勉摇头笑斥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呢?”    云松摸摸脑袋:“我这不是替您着急。”    邵勉失笑,迈步前行:“她才多大?不过跟君竹一块玩耍的年纪。”再怎么心比玲珑,她和蒋宥,在他眼里还都是孩子家呢。    云松哦了一声,云远却不以为然,回了府就跟几人中最年长的云深学起来:“我才不信主子没打主意,你看他什么时候给姑娘家献过殷勤?”    云深跟在邵勉身边久了,也老成得很:“兴许是看着东宫的面子上,对她照拂一二罢了。”    云远从椅子上起身,一屁股挨着桌子坐下,勾勾手指把云松支了过来:“老三,过来咱们演一段。”    做出一副摘花的模样,又深情款款伸手一挡,对凑上来的云松道:“没事吧?”    云松也是配合,抿唇摇头:“……没事。”  硬是把裴旻脸上找不着的娇羞生生演出了三分。    云远一拍手,对大哥道:“看看,看看。不是我说,几片花瓣砸下来,能有什么事?能砸死人吗?主子那个护犊的样你是没瞧见。”  说着捂了腮帮子:“哎哟,酸倒了牙了。”    云深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气的云远一拍大腿:“老三,你来说。”    云松也捂了腮帮子:“大哥,是真酸。主子跟郡主说话那语气,那神情,啧啧,对我能有这一半,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云深一巴掌拍过去:“学了点新词就卖弄,这词是给你这么用的?”摇摇头出了房门。    留下云松一脸迷茫:“……不是这么用的吗?”    云深一边叹气这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一边提了茶水往书房里去。    邵勉手里拿了朵半开的木芙蓉,端详片刻,又仔细妥帖夹在书页中存放好,完事顺手拿起茶杯泯了一口,就见云深盯着他神色不明。    邵勉放下茶水,提笔续写起公务,眉眼不抬问一句:“还有事?”    云深是知道木芙蓉这段典故的,回味起主子方才满目柔和唇角带笑的模样,哪还是往日那个冷面少将军?  禁不住倒吸了口气,伸手捂着自己腮帮:“嘶……没事,就是牙有点酸。”    邵勉忙起来便不爱分心,依旧头也不抬:“上了火还是坏了牙?你下去敷点药,叫云柏过来吧。”    老四云柏果然来替了大哥的差,到底年纪小,带着一脸狐疑就跟主子告状:“哥哥他们不知道背着我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今天一个个的都说牙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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