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抓着扶手，慢慢走下楼梯。　　方才我睁开眼的那一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漂亮。　　陆清明看见我，从沙发上起身，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礼服，显得更加高贵俊朗。　　此刻他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带有惊艳，又仿佛意料之中。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忐忑不安，又迫切渴望。　　美丽的长裙，精心梳理的发型，略施粉黛的妆容，还有脚上，闪闪发光的高跟鞋。　　这些东西带给我一种自我安慰，我可以暗示自己：它们此刻属于我，我拥有这些美好，就拥有了与陆清明并肩而立的自信。　　“我没让你失望吧？不过关键是这妹妹底子好，日后再精雕细琢，妥妥一个大美人！”秦雅走过来，向陆清明展示着她的“作品”。　　陆清明应声鼓掌，看上去很是满意。他看了一下手表，对秦雅致谢：“今天劳烦你了，改日一聚，现在我们得走了。”　　秦雅似是有话想说，但看了我一眼，换作微微一笑：“祝你好运。”　　陆清明很绅士地扶着我走出雅舍，他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你平时不常穿高跟鞋吧？”　　“穿是穿过，就是第一次穿这么高的。现在无比钦佩我们总编，她每天都穿着这么高的鞋子上班，太厉害了！”　　我由衷感慨，自己羡慕总编的美丽，却不知她脚下忍受的疼痛。所谓美丽的代价，就是从举步维艰练成健步如飞吗？　　他的嘴角弯起，开口说道：“等你以后在社会多历练几年，估计都能穿着这么高的鞋子跑起来！”　　“刚才那位美女真有气质，她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却比我成熟那么多。”　　刘希将车适时地开到了我们前边，他从陆清明手里接过装着我鞋子和衣服的袋子放到了后车厢，我捕捉到了他方才看到我时的惊艳目光。　　陆清明一边为我打开车门，一边回应我刚才的话：“你读中学时，秦雅就开始在社会打拼了。她的气质，藏着她吃过的苦。”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吗？”我脱口而出。还是，你是她的蓝颜知己？　　陆清明小心地将我的裙摆整理好，起身说道：“她对我而言，比知己更重要。”　　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转瞬又被深深的自卑替代。林夕晓，你真是个爱妄想的家伙。　　车子开出雅舍，陆清明对刘希吩咐道：“去水阁。”　　我欣赏着手里的白色羽绒包包，看自己这一身，还真像一个窈窕淑女，只不过，是一个伪装极好的假“名媛”。　　“水阁，就是待会儿聚会的地方吗？”我想在到达之前问问清楚，别到时候自己一无所知。　　“嗯，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就到。”陆清明看了下手机，然后看向我嘱咐：“你记住，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咽了一口唾沫，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听你这样说好像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他笑了笑，将我额前一缕碎发拂到耳后，温柔地说道：“不会的，我只是带你去玩一场游戏。”　　　　车子开进了一处会所，在院子里又行驶了几分钟，才到达一栋房子前。　　我被陆清明扶下车，刘希将车开去停车场。临近夜幕时分，赫然而立的房子灯火通明，古朴的外墙看上去像女巫的城堡。　　“我的女伴，谢谢你今日的出场。”他像一个高贵的王子，眼神温柔，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许是第六感，我感觉到二楼有人在看着我们，抬起头望去，一个红色的身影瞬间消失。　　我倒抽了一口气，这是个什么地方，名字那么好听，看上去却如此诡异……　　陆清明握着我的手加了几分力度，门口已站着几个保卫相迎。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满是讶异、好奇，还有一些我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在心里对自己讲，陆清明是个好人，他不会害我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走进大门的那一刻，眼前充斥的瑰丽灯光令我感到晕眩，我本能地握紧了陆清明的手　　“没关系，不要害怕。”他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对我安慰道。　　我们慢慢走进去，四周渐渐清晰。看着这个大堂里华丽的装潢，摆满香槟红酒的长桌，还有一个个衣着华丽高贵的俊男靓女，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强烈冲击。　　金迷纸醉浮华梦，夜夜笙箫曲华歌。这里，像一场极不真实的梦境。　　陆清明果然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注目，房间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看向我们。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一道红色的身影袅袅走来。　　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孩呢？她仿佛天生带有一种光环，能将人们的目光集聚。五官精致的不像话，又带有一种疏离不容亲近的气场。　　红色Ｖ领长裙妩媚华丽，黑色卷发光泽漂亮。她的眼睛又大又好看，此刻直直地看向陆清明握住我的手，面庞难掩不悦，下一秒又恢复优雅从容：　　“她是谁？”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陆清明回答，刚进门时听到的钢琴曲不知何时消失。空气仿佛突然静止，只有屋顶上的华丽吊灯不停地向人们身上映射着幻影。　　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聚会！我也明白了离开雅舍时，秦雅对陆清明说的那一句“祝你好运”是何寓意。　　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出汗了，大眼睛女孩的眼神能把我杀死。身旁的人面不改笑，缓缓开口：　　“我的女朋友，林夕晓。”　　整个大堂瞬间轰然，所有人向我投来各色的目光。我由惊讶变作慌乱，无措地低下头，试图从陆清明手掌间抽离。　　他紧紧地握住我欲挣脱的手，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请求。我突然想起了来这里途中他对我说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深呼一口气，怕什么！反正已经这样了，或许这就是陆清明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于是我把头抬起，与面前的女孩对视。　　“老陆，这玩笑可开不得。”　　吴良？他端着一杯酒从人群中出现，脸上满是看好戏的表情。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的是栗唐，所以取消了和我妹妹的订婚，家父家母也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你现在又说，身边这个野丫头是你的女朋友。”　　吴良走到我们面前，饮下杯中酒，继续说道：“老陆，不要这么玩弄感情。”　　陆清明轻笑一声，未待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这关你什么事呢？”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胖！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礼服，衬衫随意扣着几粒扣子，我不禁感叹：小胖穿个礼服都能穿出一种潇洒。　　“哥哥！”大眼睛女孩一声呼唤着实让我震惊。她是向小胖，喊哥哥吗……　　小胖来到我们身边，和陆清明会心一笑，然后走到旋转楼梯旁，打开了一个硕大音乐盒的按钮，钢琴曲开始缓缓流淌，小胖摆了一个手势：“宴会继续！”　　众人知趣地散开，吴良从我们身旁走过，拍了拍陆清明的肩膀：“好自为之。”然后瞥了我一眼，便端着酒杯离开了。　　大眼睛女孩走近，从旁边桌子上拿出一杯酒递给我：“既然来了，就喝一杯。”　　她很漂亮，一身红裙衬得她更加柔媚，语气中带有不可抗拒。我突然有一种被比下去的屈辱，害怕自己没法帮陆清明撑住面子。　　刚想接过酒杯，陆清明快我一步：“这杯我替她喝。”　　大眼睛女孩不肯松开酒杯，狠狠地瞪着陆清明。　　而陆清明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竟然还有几丝邪笑。　　“够了！栗唐。”小胖把杯子从他们之间拿开，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二楼的天台上，这位叫栗唐的女孩从未减退看向我的目光，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我，陆清明，小胖，还有她，我们四个人围坐在天台的大理石桌上，晚风簌簌吹过，却不像林城的寒风那么刺骨。酒饮和吃食摆满了桌子，白色烛光在玻璃罩下熠熠发光。　　我怎么会觉得，这样的氛围竟诡异的温馨。　　陆清明为我披上他的外套，然后让服务生帮我端来一杯暖茶。　　栗唐在旁边不屑地一笑：“有那么娇贵么？那又何必把她带来水阁，难不成还想让她加入蓝钻吗？”　　蓝钻？我的心里一咯噔，难道是传说中的蓝钻俱乐部？　　“她很怕冷，哪像你，跟个火苗似的。”陆清明笑着说道。　　栗唐有些生气：“哥哥！你在旁边就看着清明这么气我吗？”　　“不说别的，当初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当老陆的挡箭牌，帮他躲过和吴意的婚事。可是你还当真了，耍赖不放手。栗唐，这不该是你的作风。”　　小胖的头发被微风随意肆虐着，愈发显现出颓唐的味道。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双手捧着杯子，仔细观察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呢？是要分析这个杯子的纹理吗？”陆清明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不忘调侃。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到他耳边偷偷地说道：“传说，蓝钻俱乐部里的杯子都是钻石做的……”　　我话还没说完，陆清明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说出来众乐乐啊。”小胖含笑地看着我们，栗唐又独自饮下了一杯酒。　　“如果这些杯子都是用钻石做的，那么被栗唐摔碎的‘钻石’都可以买下半个南城了！傻丫头，你怎么会相信这样的传闻呢？”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脸颊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栗唐生怒地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林姑娘，你别介意，我妹妹平时挺正常的，就是每次见到老陆，都会有些情绪不稳定。”小胖面带歉意地对我说道。　　我赶忙摆手：“不不不，是我的出现太尴尬了。”　　陆清明扭头看着我：“你在怪我了？给你一块蛋糕当谢罪可否？”他将桌上的蛋糕盒子拆开，切好放到了我面前的盘子里。　　“所以我今天，是你躲开刚才那个女孩的挡箭牌吗？”我顾不上小胖是否在场，直接问他。　　陆清明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弄得我又羞又恼。　　“你觉得自己做挡箭牌，有信心挡住吗？”　　“我……”　　坐在旁边的小胖对我说：“林姑娘，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一场游戏吗？我们每个人都是游戏中的玩家，而你，是我方应援。”　　“你说什么？”我感觉和他们这样的人说话好费劲，主要是自己听不懂，他们又不说浅显点。　　“华丽的灯光，香醇的美酒，底下藏着的都是午夜的泪水。你刚才在大堂里看到的那些人，都是豪门子弟和千金。这场一月一聚的宴会，一半人是受父母之命而来，在酒杯间维持人脉关系；另一半是主动前来，好自己寻个未来婚姻合作对象。”　　陆清明很认真地对我讲起蓝钻俱乐部，我以前听到的关于蓝钻的荒唐传说被挨个推翻。　　“不过你鞋子上的钻石，倒是真的。”他话锋一转，瞄向我脚上的鞋子说到。　　天台的灯光有些昏暗，我赶忙把鞋子从裙摆下全部露出来，欣赏着这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　　“我得小心一点走路，万一蹭掉颗小钻粒，都够我赔个倾家荡产的。”我不由感慨，他俩听后一起笑了起来。　　“这双鞋子，以及今天你身上所有的装扮，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以作答谢。”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一身行头，至少得十几万吧。他倒是大方，可我也有原则。　　“我不会要的，这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以后要自己赚钱，给自己买更漂亮的鞋子！”　　小胖拍手称赞：“林姑娘好样的！我就喜欢你这么有斗志的年轻人！”　　“干杯！”　　我们杯子碰在一起，将不同颜色的液体，和着天台徐徐的微风，一同灌进了肚子里。　　　　宴会通宵达旦不结束，陆清明带我早早离开了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堡”。车子行驶在路灯下，陆清明的面庞看上去忽明忽暗。　　“那个，我觉得自己今天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吃了好多东西……”宴会并没有他先前让我感觉的那么可怕。　　他扭头看向我，声音很温和：“你能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不过，刚才你吃饱了吗？”　　我使劲点点头，他笑了笑，说道：“我在酒店为你准备好了今晚的住处，你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在南城玩一天，后天再送你回林城。”　　“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明天就买票回去吧，你忙你的工作，我也赶紧回去继续写我的稿子。”　　“你难得来次南城，总要给我一个敬地主之谊的机会。何况，我给你请了五天假。”　　“五天？我们总编答应了？”连陈川梓都不敢向主编连着请三天假，我竟然……　　“不然呢，我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你就当作是年前小假。”陆清明说的很自然。　　“陆总，我先送您回家呢还是先把这位女士送到酒店？”刘希在前面问道。　　“先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