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连笙靠在床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忽在陡然一阵狗吠声中惊醒,月连笙以为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出屋去瞧。    打开门的一瞬间,寒风仿佛倒灌一般,让月连笙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下一瞬,她惊愣住了。    因为她瞧见了一个人,一名女子。    女子年纪约莫十六七,上着一件云雁细锦衣,下穿素雪绢裙,外罩一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面容不施粉黛而娇,朱唇不点而朱,眉如翠羽,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将她的花颜月貌映缀得恰到好处,仿佛将最娇嫩的花儿缀在了素淡的冬日里,凝成一道动人的景。    若说月尤嘉的美是明媚妖娆,那这名女子的美便是明艳端庄,仙姿玉色。    但这般美如巫女洛神的女子出现在谦逊园里却伴着一阵又一阵狗吠声,夏温言养的那只大狗晃晃正在女子面前狂吠,阻挡住了女子正往竹屋方向来的脚步。    院子里不见竹子和绿屏和身影,唯见晃晃在朝那名仙子似的女子吠叫。    月连笙惊诧地看着这名美女子时,这名美女子也看见了她,女子眼中的惊诧较月连笙更甚,或说是震惊更为准确。    “三小姐?”就在这时,绿屏捧着将将熬好的汤药走来,见着女子她有些微诧异,随后恭敬道,“奴婢见过三小姐。”    三小姐!?    月连笙惊诧更甚。    绿屏有与她简单地说了这府邸里的情况,这夏家府邸里一共两房人,大房夏哲远夫妇,即夏温言的爹娘,二房夏勃夫妇,膝下一儿一女,儿为府中二公子夏明晴,女为府中三小姐夏茵茵,一个旬日前他们二人随他们母亲吴氏回仓州娘家,是以并不在府中。    除此几位主人外,府中还有家丁八人,丫鬟十人,厨子两人,粗使婆子三人。    而眼前这位仙子般的女子,便是府中三小姐夏茵茵,温言的妹妹么?    真是比月尤嘉还要漂亮上不知几多啊。    晃晃还在朝夏茵茵吠叫,月连笙这时赶紧喝住它:“晃晃!”    晃晃回头看了月连笙一眼,月连笙便朝它招招手,“到这儿来。”    晃晃摇了摇尾巴,又转过头去看了夏茵茵一眼,好像不放心似的,最后还是朝月连笙跑了过来。    月连笙揉揉它的脑袋,小声道:“晃晃你怎么乱叫呢?那可是三小姐不是?”    “这位是……?”夏茵茵此时朝月连笙款步而来,面上挂着娇柔的浅笑,眸中却有着深深的疑惑。    月连笙觉得这真正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娴雅端庄,便是走起路来都能让人一眼瞧着便是位大家闺秀,是月尤嘉那样的小户小姐如何学都学不来的。    月连笙还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夏茵茵的眼中及口中的疑问更是让月连笙觉得很是尴尬。    她……不知道温言成婚了吗?    就在月连笙尴尬时,绿屏上前来答道:“回三小姐,这位是少夫人,少夫人,这位是三小姐。”    “少……少夫人!?”夏茵茵不可置信地看着月连笙,月连笙忽觉自己在她眸子里看到了冷锐的锋芒,下一瞬她眸子里却又只有深深的震惊,就好像那道锋芒不曾出现过。    “大哥何时娶了妻?”夏茵茵又问。    “回三小姐,五日前的事情。”绿屏依旧回答得恭敬。    “五日前……”夏茵茵喃喃一声,她有些发怔,稍一会儿才又看向月连笙,浅笑着唤了她一声,“大嫂。”    “大嫂”这一声称呼让月连笙有些红了脸,“三小姐。”    “大嫂叫我三妹就好,叫三小姐怪生疏的。”夏茵茵说话时脸颊边的红翡翠滴珠耳环一晃一晃的,美得让月连笙只觉耀眼,“我才随我娘从仓州回来,还不知道大哥已经成了婚,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大嫂莫责怪。”    “没有的事。”如此漂亮懂礼的姑娘和自己赔不是令月连笙有些紧张。    只听夏茵茵又问:“大哥可是在屋中?”    月连笙点点头,“温言还未有醒来。”    说这话时月连笙愧疚地低下了头,因为她觉着夏温言昏睡不醒全是因为她,且他已经昏睡快两日了。    她心里很是害怕他就这么一直睡过去再不醒来。    也正因月连笙低下了头,是以她没有发现她在说“温言”二字时夏茵茵眸中有出现了方才她以为是自己错觉的那道冷锐锋芒。    若她此时看着夏茵茵,她定不会认为自己方才在她那翦水秋瞳里看到的锋芒是错觉。    “我想进屋看看大哥,大嫂不介意吧?”夏茵茵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快进来吧,外边怪冷的。”月连笙很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晃晃站在门槛外冲月连笙摇尾巴,月连笙笑着又揉揉它的脑袋,“你也一起进来看看温言吧。”    晃晃在月连笙的掌心里蹭了蹭脑袋,跟着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暖和极了,纵是外边寒天冻地,任是进了这样暖和的屋子,也会渐生暖意红润了脸膛。    却也有些人即便一直呆在这样暖和的屋子里面色依旧苍白的。    比如夏温言。    夏温言依旧昏睡着,睡得很沉的模样。    夏茵茵站在床边,凝着夏温言的脸,姿容姣好的面上眉心揉满了关切,然后看向绿屏,道:“汤药给我,我来喂大哥喝吧。”    月连笙见她身上仍披着斗篷,脚上的绣鞋鞋面还沾着些泥土,看得出来她将将回来还未有回屋休息过便先过来看望夏温言,念她路途劳顿,不由道:“三妹才回来,还是坐在好好休息的好,我来喂温言喝药便好。”    “还是我来吧。”谁知夏茵茵非但执意要自己喂夏温言,甚至已伸出手去要接过绿屏手里的汤药。    “唔……汪!”就在夏茵茵从绿屏手里将汤药接过来的一瞬间,本是乖乖蹲坐在夏温言床前的晃晃突然朝她吠了一声,惊得夏茵茵手一抖,还未端稳地汤药碗便直直朝地上坠去。    “啪——!”白玉般的瓷碗落地应声而碎,浓黑的汤药洒了一地,瓷碗也碎了一地。    月连笙和夏茵茵齐齐一惊,晃晃又是乖乖蹲坐着不动,好像这事儿和它没关系似的,只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夏茵茵瞧,尽是警惕。    它似乎很不喜欢夏茵茵。    唯有绿屏很平静道:“奴婢这就收拾,少夫人和三小姐先到一旁坐着为好。”    “三妹你没事吧?”月连笙关心地问夏茵茵道。    月连笙其实很想不明白为何晃晃像对一个陌生人似的总朝夏茵茵吠叫,夏茵茵可是府中的三小姐,又是温言的三妹,而且瞧着她平日里应当时常来看温言的才是,这般的话晃晃应该对她并不陌生才对,为何总一而再地对她吠叫?    前边阻着她不让她进来便罢,这会儿又阻着不让她碰温言的汤药,可是这三小姐做过些什么惹恼晃晃的事情才使得它这般?    “没事。”夏茵茵许是被吓着了,面色有些发白。    月连笙当即揪揪晃晃那只没有残缺的耳朵,轻声“教训”它道:“没事不要乱叫吓人呀,你看你吓着三妹了。”    晃晃一点认错的模样都没有,依旧警惕地盯着夏茵茵瞅,下一瞬,只见它耳朵一竖,同时站起身将脑袋搭到了夏温言枕边的床沿上,轻轻叫了两声,“汪!汪汪!”    只见夏温言本是紧闭的眼睑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温言!”    “大哥!”    “汪汪汪!”    晃晃摇着大尾巴,显然也很是激动开心的模样,就差没将它那湿淋淋的大舌头朝夏温言脸颊上舔。    月连笙与夏茵茵则是同时想要坐到他身旁将他的情况瞧个真切,而就在夏茵茵要坐在床沿上时晃晃忽地转过头来又冲她大叫了一声,甚至站到了她跟前来,将她从床沿边上挡开,将位置留给了月连笙。    夏温言睁开眼的一瞬间欢喜得有些想哭,当即寻了他的手来握住。    虽然冰凉,她却握得很紧。    夏温言睁开眼看到月连笙的一瞬间则是朝她温柔地笑了一笑,吃力道:“我又睡了很久让你担心了么?”    月连笙轻轻点点头,然后又猛地用力摇摇头,再摇摇头。    “扶我起来坐一坐可好?”夏温言努力使出力气轻轻回握月连笙温暖的手,就像无声地与她说“别担心,我没事”似的。    月连笙赶紧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在床上靠坐好,不忘替他将枕头立起来垫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舒服些。    坐起身来后夏温言这才发现床边还站着一个夏茵茵,有些吃惊,“茵茵?”    “大哥。”夏茵茵轻轻唤了夏温言一声,眸中露着喜色,显然见到夏温言醒来她也很是高兴。    “咳咳……不是与二婶回仓州娘家么?怎,咳,怎的这般快便回来了?”夏温言边咳边温和地问道。    月连笙此时走到一旁给夏温言倒杯温水来润润喉。    只见夏茵茵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低道:“不回来又怎知大哥娶了妻?”    夏茵茵的声音很低,低得夏温言听得并不真切,正要再问,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欢欢喜喜的女子声音,“夏家哥哥夏家哥哥!我来看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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