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个大秘密:“那是什么意思?”  宁录沉吟片刻,眼珠快速转动,像是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我这个。  “告诉我呀,宁录!”我看到宁录的动摇,表示自己强烈的求知欲。  “好吧,莉莉,其实这也不算真的是个秘密……再说了,我相信你早晚都会知道的。”宁录那对森绿眼睛里的情绪从“犹豫”转到“坦诚”用了不短的时间,但当他完成了这样的情绪转化之后,他的解释就变得顺畅起来。  宁录接着说:“……需要用死亡去‘激活’长生种基因的,也就只有 “原生长生种”了——当然,要按照猎人的说法,这叫‘纯血’。”  “纯血?”我重复道,砸吧了一下嘴,心里有点不满,“这……听起来像是定义了某种牲畜。那和‘纯血’相互对应的那个概念呢?”  “‘人造长生种’。”宁录这下回答得十分爽快,看来他是真的已经准备把这部分“早晚会知道”的事实告诉我了,“大概就是像文学作品里的那种长生种——它们总会有一些的,嗯……缺陷?阳光,桃木,圣水,大蒜,盐……他们的缺陷有所差别,不过他们的共性是——都害怕银器。”  “所以银器是终极武器了?好吧,宁录,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不是个舒适的话题,所以我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但世界这么大,所谓的‘原生种’难道真的就只有我了?这是为什么?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这是我们的职责。事实上,莉莉,‘纯血’原本不只有你的,但是从很早之前——那时候可能我们都还没出生——出于某些原因,‘原生种’也就是只剩下你的父母这一脉了。”  我自嘲:“父母?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东西……乍一听到这样的词汇简直陌生极了。”  宁录安慰性地看了我一眼:“总之,你如果想找到同类的话,你会失望的,因为现在就剩下你了。”  “我的确想找到同类,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听到这个竟然没什么失望,算是有一点吧,但不多,因为比起失望我更……觉得在意料之中?也许我早就意识到了也说不定。”我看出宁录的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赶紧告诉我吧!我什么都能接受——没什么我难接受的。”  “莉莉,自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注意到你总是觉得自己独一个,而事实也是如此,但就算孤独,你最好也不要把‘人造长生种’当做同类。”  我心里有点微妙,可是这种事实也没有可辩驳的,所以我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哦?为什么这样说?”  宁录的眼睛转移着,落在某处,我的视线也追过去——  是那根箭头染过夏佐的羽箭。  我恍然大悟,立即打破了沉默:“哦,宁录,我知道了。”  “留下我,不仅是你的想法,也是你族人的——你们保护的不是我,而是我这个自然诞生的物种,对吧?”我看向宁录的眼睛,扬了扬嘴角,“而像那种罪恶的‘人造物’,是超自然的,于是消灭他们,就成了你们猎人的真正的职责?”  宁录没有说话,有些抱歉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宁录脸上带着的表情,嘴巴上不由自主地说:“这没什么,宁录,那我不让你知道谁是‘人造’的就行了不是吗?”  宁录错愕的看着我,有点哭笑不得:“莉莉……”  “行了,这没什么,也没什么难接受的。”我笑了笑,“这是个礼物——我有了第二次生命——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礼物呢?”  “姑且相信你不是真的难受吧,莉莉……”宁录依然没有揭穿我,延续最开始的话题,“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想好了再告诉你答案。”  “不必想好才说,我只想知道事实。”我终于想了起来,把怀表递给了宁录,而就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表的边缘已经在我手心留下伤口,但是好在它们一瞬间就愈合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在海岛上‘钓鱼’的时候吗?”  “是的,后来来你的班上,其实是我的主意——我的族人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纯血’,想采取的是比较激烈的手段,但是如你所见,我是‘和平派’,既然让我当了宁录,我就得贯彻我的作风了。”  我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才问:“当了宁录?”  “我以为你……嗯,比起名字,那更像是个‘头衔’,族群的领袖……的那种头衔吧。”  “族长?”  “不是,但是差不多吧……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赋予这样的‘头衔’了,直到成年的时候才真正的变成族长。”  “每一任族长都叫做宁录的一个猎人族群……”我斜睨着宁录,调侃道:“……以及它的和‘原生长生种’交往过密的族长?你也是很棒棒了,这比我所知道的神话传说都要有趣得多。”  宁录有点纠结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宁录选择放弃了这个话题,另起炉灶:“莉莉,既然你不知道这个‘宁录’,那依我看,你也一定不知道‘夏佐’了吧。”  我竖起耳朵,嘴上却轻描淡写地接道:“嗯?”  宁录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不知道就好~嗯,时间差不多了,那我走了,你也应该得到不少信息了,你该回去了,莉莉。”  宁录忽然想到什么,又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我说,‘夜不归宿’可不是好女孩干得出来的事情——你总是这样的话,Shaw少爷们会担心的。”  “那和我都没什么关系,更别说你了——宁录,管好你自己吧。”我走到宁录面前,没好气地给了他的胸口一拳。  宁录夸张地捂着胸口弯腰:“嘶,莉莉,你应该温柔一点……不然小心我会带着我的族群报复你啊!”  “哼,随时欢迎你的射杀。”我最后看了棺材一眼——毫无动静,我挑挑眉,不再管它,向着宁录告别,“走了。”  宁录笑眯眯地站在阳光下朝我挥挥手,背对着阳光,但是不妨碍我看到他注视着这边的眼睛。  绿眼睛的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像宁录这样,有一双如此特别的眼睛的,我见过的非常有限;以前我不知道,现在却明了了——这是猎人的特别之处,也是除了他们超越常人的体能和感知之外,最能体现出猎人这个族群与自然密切关系的最佳佐证。  猎人就是要狩猎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我把西里斯和伊恩当同伴的话,最好还是约束好他们。  ——这是作为族长的那个宁录给我的隐晦忠告。  可是这依然和我没什么关系……  每个人要对自己负责,我可不是慈善家。  我双手插袋,在狭长的走廊上慢慢往外走,特意留神着周围的情况,但是显而易见,我之前的判断有误,或者说,至少是有偏差的——也许猎人本身就有让我感应不到的手段(不然宁录跟踪我,我一定就发现了),但是这个酒店也功不可没——它应该用了什么特殊材料或者处理,以至于我在这里失去了我的感知能力。  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可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呢!  由此可见,猎人已经把这家酒店作为他们的根据地之一了——被宁录暴露了根据地的猎人会不会很不爽呢?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脚步不停,而我感知失灵、却放空自己的结果就是,我冷不丁狠狠地迎面撞上一个急匆匆向我走来的人。  我及时收力,避免暴露自己,也因此而被撞得脚步往后撤了撤。  我抬眼看他,是一位头发刚开始灰白的中年人:嗯……不认识。  那个人也呆愣着看着我,嘴巴微张,有点迷糊的样子。  看来没有道歉的意思了?  我提脚就准备走,却被那个人抓住手臂。  我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身,耐着性子没有甩开他的手——尽管这很容易,但在这样一个还不知道住了有多少猎人的地方暴露自己,不是我的作风。  我淡定地回头看他,那个人却没有一点自觉,依然抓着我,嘴巴张合几次,鼻翼煽动,呼吸紊乱,我几乎以为他都要断气了。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没想到先说话的人是我,我以为自己比起转变前,已经相当有耐心了。  我不管,一定是今天见了宁录,我才反常的——是宁录的锅。  “你是……”那个人犹豫的声音竟然还有一丝的颤抖,声线波动,眼睛不确定地乱颤,在我满脸游离。  “放开我,先生,我不认识您。”我忍着挣开的冲dong,挑起嘴角的笑意,好声好气地说,“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对……是我,我认错了……抱歉……很抱歉……”那个人一叠声地说,喉咙里有轻微的哽咽声,可是仔细听又觉得像是在喉咙眼卡着什么东西一般,“你,你太像我的女儿了……如果她……现在也许和你差不多大……”  “我很抱歉。”我干巴巴地说着,在他手慢慢放开直至完全松开之后,我才点头示意,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这儿。  多亏那棵“长生种催眠树”,让我在昏睡的时候想起了一点往事,而当模糊不清的往事受到“现事”的刺ji后,回忆里朦胧的人脸就变得清晰可见了起来。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剧情啊……  我往来处回望了一眼,那个中年人还站在原地发呆。  ——发生在同两个人身上。  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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