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

49:　　这头朱氏刚回了屋，三姨娘就来了，她脸上带着笑，也带着恭敬，在屋外站着直到丫鬟请她她才进去。朱氏没心思和她斗来斗去，指了指边上的小凳子，意思是让她坐：“三姨娘今天有喜事？”　　　　三姨娘落了坐，笑着道：“奴婢是看着夫人气色好，心里头高兴。”嘴巴可是甜到天边去了。　　　　没人不喜欢被奉承，朱氏也不例外，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早先在老夫人那里挨个训，脸上一直是阴郁的，如今算是好了点，“三姨娘这些年在府里的作为，我和老爷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心里都有数。”　　　　这话说得模凌两可，可好可坏。三姨娘也早已炼成了人精，“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大小姐要说人家了，我是来沾沾喜气的。”　　　　朱氏说“八字都没一撇，你可不要随处乱说，这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三姨娘忙站起来说：“这事是我路过老爷的书房，听老爷说的，夫人放心，我不敢随便嚷嚷，这点规矩奴婢还是懂的，大小姐的亲事涉及到谢府的体面……”　　　　“你既然懂规矩，就该知道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氏打断，她多年养成的软弱性子，使她想要发威奈何气势上还是输了一截，“大小姐的亲事，也是你一个姨娘可以打听的。”　　　　三姨娘在心里撇嘴，非常不以为意，面上却在赔笑：“夫人别生气，如今大小姐的亲事是府里第一等大事，多个人出主意多份保障，大小姐待我不薄，我想多替大小姐出点力。有些事您和老爷不方便出面的，可以让我去，反正我不过是个姨娘，没人会在意，而夫人您就不行了，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不方便得很。”　　　　朱氏就沉默了，三姨娘的话是对，也像不对，她略微一琢磨，并不接这话。论起在后宅的手段，她不如三姨娘的精明。　　　　三姨娘的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夫人既然不好决断，奴婢就不再提。其实今天奴婢还有一事想说与夫人让您拿个主意，近日来谢府风波不断，诸事不顺，我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道士来作作法，驱赶驱赶妖邪？家宅的安宁最是重要。如今老爷和大少爷全都回来了，让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形难免头疼。”　　　　“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府好好的请什么道士，平添了晦气。”朱氏不赞同道：“老夫人一生最不喜欢这些，招他们来是想触眉头？这样兴师动众，想让外面的人如何看待我们？”　　　　“是，是奴婢欠考虑了。”三姨娘一叠声应是，“那夫人的意思？”　　　　朱氏瞟她一眼，道：“二姨娘这些年替谢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是你们几个当中最明白老爷的心意的，只是最近精神不大好，兴许是这阵子忙坏了，就让她先去郊外养养身体，等康复了再接回来。至于去处，我看云外寺是最合适的，那里环境优雅清静，最适合养病，又能接受佛祖的庇护，好得也快。”　　　　三姨娘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还是那个啥事都不管，一味迁就二姨娘的朱氏吗？她的话简直让她误以为坐着的是另外的人。当然，她也高兴的差点鼓起掌来，二姨娘能够倒霉，是她最想看到的事。　　　　她努力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来，“夫人的安排再合理不过了，能够让夫人这么操心，也是二姨娘的福气，老实说，我都有点羡慕二姨娘了。”　　　　“那么，你也去。”看着她这副嘴脸，朱氏就犯疼，在如意的看到她一阵错愕了之后，颇为解气的道：“你们两个姐妹情深，你去陪她，顺便照料她，算是做件好事。”　　　　三姨娘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她看不出朱氏说的是真实还是故意吓唬她，但她赌不起，“承蒙夫人看得起，甚是惶恐，奴婢笨手笨脚恐怕照顾不好二姨娘，还是派几个嬷嬷过去伺候吧。”　　　　三姨娘想找个台阶下，朱氏偏不让她如意，“三姨娘一向心灵手巧连我都自愧不如，若是连你都笨手笨脚，其他人岂不是更加无地自容。”　　　　三姨娘这下连坐着都嫌屁股疼，站起来便道：“不敢承夫人的夸奖，若是奴婢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夫人指出，奴婢一定改正。以后唯夫人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好好的，三姨娘这是做什么？”朱氏似乎糊涂了，搞不懂三姨娘的态度，连连向她招手，示意她坐下，“我是在夸你，你怎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你是在夸我吗？三姨娘牙痒痒的，却是不好发作，也不敢再坐下了，只好笑道：“不敢承夫人的夸赞。”又转移话题，“夫人准备何时送二姨娘走？”　　　　当然是越快越好，朱氏这样想着，嘴上却说：“这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办完的事，总归是这个月内。”　　　　不管是朱氏或是三姨娘，都不喜欢任那个在后宅兴风作浪了十几年的人能够好过，心里想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又得是另外一回事。三姨娘多少能猜出朱氏的心理，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依奴婢看，是越早越好，眼看着大小姐的亲事有着落了，大少爷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再不好耽搁，办好了这事，心里也踏实不是？”　　　　朱氏静静的看了三姨娘几眼，再琢磨一下她说的话，想了想，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她爱表现就让她去表现好了，“依你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安排才好？”　　　　此话说起来，颇有倚重她的味道。　　　　三姨娘就笑的风情万种起来：“夫人如果信得过奴婢，就将此事交给奴婢吧。”　　　　朱氏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是厌倦了，只要不落人话头，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奴婢省得，这点事情还是能够搞得定的。”得了“懿旨”的三姨娘笑得更加自然了，也不再说什么，就说不打扰夫人休息，告了罪就出去了。　　　　如今她能亲眼看到二姨娘的下场，出了口恶气，也算了了多年的心愿，走起路来比以前更加欢快，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因着二姨娘的事不可声张，她就悄悄就回了谢元娘，谢元娘听了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说：“我看姨娘是个明白的，才会说动奶奶把后宅和我娘交付于你，不说别的，家里能够安宁，我们才会过得好是不是？你且好好待着，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而如今我在家的日子不多了，只希望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姨娘能够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行事之前能够掂量一二，且不可太过急躁。”　　　　谢元娘的话很明显，你是谢府的姨娘，只有谢府屹立不倒，你才能有命享福，所以，不要存有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妄想爬上枝头当主母。我今后虽然会嫁人，不在谢府呆了，但谢府的一举一动我还是会看在眼里，一有风吹草动，还是有人收拾她的。　　　　谢元娘说出这番话，实在不是她小心眼，而是人一旦拥有了权利，就会变得不满足，容易生出别的心思。三姨娘现在看起来是还算老实，但难保有一天会真的干出什么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一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谢元娘觉得自己真的被二姨娘和谢月的举动被吓怕了，这才在这里敲打三姨娘。　　　　其实三姨娘心里也是明白的，她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人，没有孩子没了指望。天大地大，除了谢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好歹也是活了半生的人，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够努力，谢老爷就可以看上她。　　　　宠妻灭妾这种事，会发生在别人家里，但就不会发生在谢府。前半生她被二姨娘死死的弹压着，后半生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再说，今后谢府的一切都是要归到谢运的名下，说得难听点，她还要在谢运手下讨生活，得罪朱氏对她有什么好处？　　　　或许别人会以为谢运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三姨娘已经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太清楚谢运的底线。十岁就能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人，身上多少有点能耐，再看看谢元娘也能猜出个大概，妹妹都这么不简单，作为哥哥，谢运只会比谢元娘更不好说话。　　　　短短的一瞬，三姨娘的心思就转了几个弯，她也不忘表明忠心，对着谢元娘就道：“奴婢的这条命是谢府的，是夫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夫人伺候好了，奴婢才有盼头。”　　　　谢元娘见她明白了，也就点到为止，“姨娘能够明白最好，今后这些事你也就不用再说与我知道，跟我娘说也是一样。”　　　　三姨娘一脸促狭的笑了：“大小姐这是一门心思的想给自己备嫁妆了？”　　　　谢元娘立即就笑眯眯的道“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三姨娘的心里打了个突，笑得有些勉强起来，轻轻的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是奴婢多嘴了。”　　　　哎呀呀，大小姐现在越来越有气势了，光是笑着她就觉得阴冷冷的，看来她还是小心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