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其实谢倚天对顾流年还是挺满意的,就他个人而言,这门亲事的赞同比反对多了许多,得到女儿的首肯后,晚间他回到房间后,立即就和朱氏说起了此事。    夫妻两人相拥在一起,身上是厚厚的软云金丝棉被,这种棉被是用上好的春蚕吐出的丝弹织而成,盖起来极为暖和。谢倚天为朱氏掖进被角,她身体常年虚弱,他恐她着了凉。“我看顾家这个孩纸是个好的,不会苛刻了元娘,这门亲事我看行。”    “老爷,顾家的门楣太高,虽说以前和我们家也算世交,却是十几年来少有来往,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朱氏就是再糊涂,在涉及到亲生女儿的亲事面前,考虑的就不仅仅只有一层,“还是得再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谢倚天就笑道:“你就是多操心,我看着就挺好的,元娘她就没说什么,只说父母之命,媒朔之言,我们当父母的是不会亏待女儿的,我正打算将此事禀报母亲,好早早订下来。”    朱氏随即皱起眉头,就说道:“元娘她真的这么说?她一向很有主见,这次真如此容易就松口了,老爷,我觉得不大对。”    “我就说你多操心吧。”谢倚天微微一笑,叹气:“元娘从小就很有主见没错,就因为有主见,才明白我们不会坑害了她,才会让我替她主张这个事。说到底孩子已经大了,再也拖不得,否则还可以……”余下的话就没再说了。    朱氏好歹是见惯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的,怎会不知谢倚天说的意思,无非就是等不起,经不起蹉跎。她就无声落下了泪,心想:她苦命的女儿,是她当娘的连累了她。    谢倚天将她搂进怀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朱氏也就慢慢的不落泪了,“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动不动落泪的让别人看了笑话,你既是不放心,我可以把人叫过来叫你相看相看,保你安心,如何?”    朱氏就笑了,嗔他一句:“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哪有特地叫未来女婿过来相看的,你既然这么看好她,我相信就是,就是舍不得元娘,从小舍不得叫她受到半点委屈的女儿,转眼间就要嫁人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心酸,一旦她真的出嫁了,要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唉!”谢倚天重重的叹口气,“你们就是妇道人家,女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只要嫁得好,成亲后夫妻和顺,不求事事如意,只要两人在一起称心,比什么都好,你舍不得女儿,又能养她多久?再说,母亲老了,还想着抱曾孙……”    说起老夫人,朱氏心里就酸溜溜的,她知道她不受老夫人的喜爱,老人家把嫡庶之分看得很重,这一生十分看不起那些姨娘们。她本来有很大的优势,却因为本身行事太过软弱以至于老夫人对她都是淡淡的,虽说不至于表面给她脸色,却也是不怎么喜欢她。好在谢元娘和些运从小就能讨老夫人的欢心,这叫她欣慰了不少。    朱氏今晚就难得的不糊涂,将之前的事细细想了遍,开始绝对或许她这些年确实是真的糊涂。    “嗯,这事是该问一下娘的意见,毕竟她那么疼爱元娘。”朱氏的声音见小,很快就沉下去,睡着了。    谢倚天也是累了一天,搂着朱氏渐渐的也睡着了。    第二日朱氏起了个早,细心打扮了一下,用过早饭就到老夫人的屋里请安,老人家稳稳的在塌上,神色淡淡,对待朱氏的态度不冷不热。    朱氏并没有失望,她本来就没指望老夫人能对她热络起来,言语上还是恭敬:“这些年媳妇不当事,让娘没少操心,还希望娘不要怪我。”    老夫人却不接这话,声音淡淡的,道:“这些年我一个老婆子习惯了,家里来来去去还不是那些事,眼看孩子们都大了,我也可以少操点心,老太夜去世的早,我也是一只脚进了黄土的人,无法再理事。别的我倒不担心,倒是那些妖魔鬼怪,总想着出来害人,若是依旧心术不正,就再也留不得了。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几个孩子都能和可安康,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朱氏在一旁细细听着,听到这里难免心惊,她便斟酌着开口:“娘说的是,没什么比几个孩子的安危更重要,您说的我都懂,只是不知道娘要怎么处理这事?”    老夫人就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亏你还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在后宅也呆了几十年了,你还需要问我要怎么处置?”老夫人就叹了口气,要是换成元娘,说不定已经意会到自己的意思了,她果然还是不能放心她。    朱氏被婆婆一说,闹了个大红脸,几分尴尬几分羞愧,她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愚钝,不了解老人家的心思,也是她多年来没在老夫人身上花心思的结果。顿了顿,便道:“是媳妇愚钝,媳妇就是想着,二姨娘好歹伺候了老爷好些年,又孕育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重了说不过去,轻了又怕处置不到位,而且也该考虑到二少爷的面子,这才想向娘请教,您治理后宅几十年,总比媳妇老道得多。”    老夫人的面上就极快的闪过一丝阴鹜,不快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人人都想着有功劳有苦劳就可以任意妄为,那家里不是乱套了么?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好歹要顾及到孩子们的脸面,这样吧,把二姨娘送到庙里,让她为家里人祈福。而谢月,你是她的嫡母,这个由你来处置。”    自古以来,处置犯了错的妇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碗药灌下去,对外宣称发了疾病去世了,再而就是打发到庙里,再派一名嬷嬷去看顾,一日三餐就这么供着,等到哪天撑不下去了,也就一杯黄土埋了。    是以对于老夫人这个决定,朱氏是见怪不怪的。    “娘的处置再妥当不过了,媳妇佩服。”朱氏恭维的道了句:“月丫头眼看着就要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这件事媳妇会和三姨娘商量斟酌着办的。”    不知哪里又惹怒了她,老人家轻哼一声,多年来养成的气势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不悦道:“你才是主母,有主母要和姨娘商量如何处置庶女的?你要是不立起来,如何担起一家的重担,我还以为你是想通了,没想到又是…又是…”说着说着就喘起来,身边的嬷嬷忙着为她顺气。    朱氏不敢再刺激她,一叠声的说着不要动气,是媳妇的错之类的话,惹得老夫人又是重重的锤打桌子两下。    堪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老夫人的气息才渐渐稳下来,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朱氏一眼,“我总不该对你抱太大希望的。”罢了罢了,谁叫媳妇是她选的,当初是看她进退有度,又和谢倚天情投意合,才同意这门亲事的,谁知竟是天意弄人,朱氏的性格太过懦弱,撑不起来。可是现在怪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索性不再想,问了别的问题:“说到亲事,眼下最该着急的应该是元娘的亲事吧。不知运儿他父子俩有没有比较中意的人家?或者在附近选一选,最好能知根知底的。”    朱氏道:“昨天老爷跟我商量了,他非常看好一户人家,是他年轻时的一个朋友,算是知根知底,人口简单,不是很看重门楣的事,元娘嫁过去应该会很幸福。”    “哪家?”老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询问道:“昨天来我们家的,那位姓顾的?”    朱氏点头道:“就是顾侯爷。”    老夫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瞌下眼睛慢慢思索起来,沉吟了一会,她抬眼看向朱氏,问道:“你觉得呢?”    朱氏轻轻道:“既是老爷看好的,又是人品信得过的,我看行。只是我认为娘您是家里的长辈,此事也该征求您的同意才行。”    “顾侯爷一家少时我是见过的,家底殷实,是不错的人家。”老夫人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同他家的来往越来越少,我们还是经商,他们却一步登天,倒是我们落后了。这次突然造访,一来就要求娶元娘,其中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太匪夷所思了点。”    朱氏连连点头:“的确匪夷所思,如果换成是别人,说不定人家还是对我们有所图谋的,可偏偏顾侯爷一家看着不像是那种人,而且颇有诚意。”不动心也难。    “元娘呢?她怎么说?”    “老爷昨晚特地找了元娘谈话,说是凭爹娘做主。”朱氏就增增减减的将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瞧元娘这次对这门亲事,是十分乐意的。”    老夫人挑高了半边眉毛,问:“这真的是元娘自己的意思?”    “娘。”朱氏失笑道:“自然是她的意思,我是最看不得元娘受委屈的。”    “嗯。”一直紧绷着的脸现在才有所缓解,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才道:“这事我心里有数,该怎么着你们夫妻俩自己去筹办,我老了,耳根子想清净清净,就不想再插手了,只要不让元娘受委屈,其余的,我不会过问。”    说着疲惫不堪的闭上眼,朱氏只好悄悄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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