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冷牙没有答应云悠准许芮娴过来,但是却叫来了盛瑾年代替着陪她说话,美而言之是她懂医术,可以方便照料她这个病患,可这让云悠心里横竖别扭着。说不上是感动,还是生气。  气,因为她与盛瑾年尴尬的妻妾身份,就算盛瑾年可以很随意,她也会不自在。况且撇开每次见到她,心里都总是酸溜溜的不说,她真的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对她生不出好感来,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她就是下意识的不想与她亲近。  所以冷牙如此的安排,着实让她置气。可是想想他现在身边的女眷,除了自己和盛瑾年、芮娴,还真是再找不出别的来。  “娘娘,娘娘?”  突然,耳边盛瑾年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她一脸木讷的回过神来,看着正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盛瑾年。  “娘娘是有什么心事吗?”她小心探问道。“还是有哪儿不舒服?”  云悠又愣了愣,垂眸睇了一眼她手里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不禁皱了皱眉。自从她病倒以后,这每日除了那难闻又难看,更难喝的汤药,然后就是这索然无味的白粥,里面放了些翠绿的青菜,是连一点肉末都没有的,吃得她整天直舔嘴,心里更是别提的难受。  可这偏偏又是冷牙下的死令,就因为文昭康的一句“忌荤、忌酒、忌油、忌辛”,所以在她彻底康愈以前,不许沾半点荤腥儿,谁敢可怜她偷偷给她肉吃,就是死罪一条,不仅如此,还非要有人喂着她吃完了才行。弄得她前晚半夜饿得实在睡不着了,偷摸着跑去厨房想弄只鸡腿啃啃,结果连根鸡毛都没见着,还险些被当场抓个现行。  这要是被传出去,兰荠王妃在自己的寝宫里偷鸡腿吃,还不贻笑大方?到时就真的丢脸丢回学士府了。  见她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粥碗发呆,盛瑾年拿起勺把舀了一小勺粥递到云悠嘴边,说。“吃完了这碗粥,就该吃药了,娘娘。”  听到一个“药”字,云悠胃里又立马一阵翻江倒海,她勉强抑住喉咙里那快要吐出来的欲望,抬手挡在盛瑾年递近的勺子前,说。“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你先放下吧。”  盛瑾年依言收回手臂,勺子在碗里轻轻搅了两下,低头微微笑了笑,然后放下,看着云悠说。“之前妾一直未在府中,这回回来,娘娘与王爷之间的事妾也听说了,请娘娘勿怪王爷,王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着想。”  云悠早就想到盛瑾年会与她说起冷牙,只是她还不晓得要如何与她更多的聊下这个人,抑或说是不想。所以她也只是冲她笑了笑,算是听了她的话。  而这时,碧珠和宛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一看见碧珠,云悠心里那和盛瑾年单独相处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放松了不少。这也是她唯一感谢冷牙大发慈悲的地方,虽然琼珠她至今还未能见上一面,但总算是还有一个碧珠,宛儿也是,芮娴没来,能看见她也是好的。  只是这人见了让她欢喜,可这碧珠手里端着的药,她就不待见了。  “娘娘,该用药了。”走在前面的碧珠说道。  云悠摇头,双手紧紧捂住口鼻,眼睛是看都不愿看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一眼。  “娘娘难道不想快些好起来吗?”盛瑾年见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但也忙着劝道。  云悠又是摇头。她当然想快些好起来,天知道一向喜静的她也被这整天整天的躺在床上给闷疯了,她想出去走走,哪怕是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会儿雪也好。  “那就请娘娘乖乖吃药吧。”盛瑾年用一种像是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道。这让云悠听着,心里既怪异又有点不舒坦,反正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喜欢。可是她话又说得没错,这兰荠王府的良医医术高明是她曾在来此之前就有所耳闻的,这良医所为首的良医正文昭康所开的药方,她自然也是相信,只是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尤其是喝下去的时候,更是恶心异常。  但又没别的办法,表情沉重的盯着那药碗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从盛瑾年递过来的手里接过,眉耸如山,一脸悲壮的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直接灌进喉咙,她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舌头去碰触那些苦臭的药汤了,可满满的口腔里还是瞬间被那味道嚣张的霸占。所幸这时盛瑾年递来一颗蜜饯,她赶紧放进嘴里抿着,过了一会儿,感觉还是没能压下那股味儿。  看着她像孩子一样的模样,盛瑾年又忍不住一声轻笑,云悠不禁奇怪,便问。“你笑什么?”  盛瑾年摇头,依然娇笑道。“娘娘这般,若妾是个男儿身,怕是也会喜欢上的吧。”  盛瑾年的这番说笑,自是让云悠诧异,但她也并未表露于面上,只是止乎礼的跟着扯了扯嘴角,算是迎合着她笑过了一番。不过她的心里,似乎也因此,终于敞亮了许多,如果真要她给出一个不喜欢盛瑾年的理由,那么就是她此时此刻的这张笑颜,她的笑,每每都给了她一种不由衷的虚渺感,就是你总会担心这张美丽的笑脸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她对盛瑾年,就是这样时时提防的感觉。  后来,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时候,云悠慢慢感到胃里不适,有些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使劲拧着,又使劲捣腾一样,并往上蹿着一股恶气,她表情难受的按住了肚子。  盛瑾年见她模样反常,便关心的问了声。云悠摇头,胃里的疼痛越发剧烈,胸口也堵得慌,而且那恶气直逼喉咙,她又紧忙捂住了嘴,是连张嘴说话的精力都没有。  “碧珠,你快去良医所把文大人请过来,宛儿留下和我一起照看娘娘。”见势不妙,盛瑾年赶紧差碧珠去找人。  可是碧珠还没走得到门口,云悠就爬在床边吐了出来,吓得一屋子的人顿时懵了。  ……  另一边,冷牙正在独自听询文昭康对于云悠病情的打算和建议。自从云悠生病以来,这几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把文昭康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更方便的了解云悠的近况。  “王爷,王爷……”突然,左安从外面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冷牙看着他不禁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因为左安随在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惊慌鲁莽过。  “怎么回事?”他问道,语气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回王爷,刚才馨淑苑有人来报,娘娘又晕过去了。”  他话刚落音,冷牙就领着文昭康跑了出去。   冷牙脚下一踏进屋子,就看见手忙脚乱的一群丫鬟和躺在床上,闭着眼又昏睡过去的云悠,愠怒的眼底即蹿出一团可以立马倾覆这屋子的火气来。  “怎么回事?”他一声怒吼,总算是让那些因为云悠的昏厥而吓得六神无主,乱了阵脚的丫鬟安静了下来。  “王爷。”坐在床边正在为云悠擦拭着嘴角的盛瑾年起身施礼道。  可冷牙却无暇理会她一眼,她便自顾着起了身。  这时,跟在冷牙身后的文昭康赶紧过去,匆匆对盛瑾年施了个礼后,源而事态紧急,所以故免去了悬丝之缛,就直接在床边坐下托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神色凝重。过去了片刻之后,那一脸的沉色未有丝毫转改,反倒愈发浓重,让一直注意着他举动的冷牙一颗心,也跟着悬得紧紧的,不敢有半丝松懈,只盼他诊过之后能说些自己愿意听的。  把完了脉,文昭康又伸手轻轻拨开了云悠的眼皮瞧了瞧,脸色再次骤变,慌忙起身对冷牙急言道。“王爷,娘娘这是中毒之兆。”  “中毒?”听见这两个字,冷牙霎时也懵了,伫在原地动也动不得。  文昭康环视了一眼这屋子之中,当瞥见一旁木几上搁着的药碗,拿起,转身对盛瑾年礼道。“臣请问娘娘,这可是王妃娘娘用过的药碗?”  “正是。”  文昭康拿着碗闻了闻里面残余的药汁,然后又伸手沾了些碗底的药渣在指尖细细分辨着,眼神极其认真谨慎。“今日的药,是谁为娘娘准备的。”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来对着屋子里的一干人问道。  “是奴婢。”宛儿畏畏缩缩的应着声。战战兢兢在地上跪了下来,垂着瘦弱的双肩,哆嗦着,其实早在刚才冷牙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吓得不轻,毕竟前几日才亲眼目睹了王爷是如何对她家姑娘大发雷霆的。  她还不想死。  “那你可是谨照我的方子煮的药?”文昭康紧接着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严肃。  宛儿还没说话,冷牙就心急难耐的开了口。“文昭康,究竟怎么一回事?”  “王爷。”文昭康从宛儿身上收回视线,又微微转身面冷牙而立,施礼道。“娘娘体寒积阴,脾虚气惊,恐是曾在冰窖一宿留下的旧疾。所以臣此前特意在药方中加入了萤石一味药,此药性温,能护心肺,同时还可针治宫寒不孕之症。”说着,他眼神又颇有顾忌的看了一眼面目紧绷的冷牙,暗自下了番决心,才继续说道。“可是此药畏同性之吴萸,两者分开服用,祛阴散寒,护肝保脏,是为大善之补。倘若同食,则恶性相冲,必伤及元气,堪忧性命。”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何况这人还是他们王爷命中最爱之人,所以他尽可能的解释详细,以免差错。  “你只需告诉本王,有救还是没救?”听过文昭康一番长篇大论的说辞后,冷牙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竟出奇冷静的开了口,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说出一个字,都恨不得用牙把它狠狠咬碎。冷静?那不过是他心慌意乱,已不知要如何是好所摆出来的一张面具而已。他知道现在自己有再大的怒,也对她没有一丝帮助,只有文昭康救得了她。  与此同时,他的一反常态让这屋子里越发笼罩着一片阴晦之气,每一个人都是极小心的压抑着呼吸,呼吸着鼻下那渐渐稀薄的空气,只怕下一秒,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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