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跪,杨家的嫡长女杨若怜不忍道,“别提这些烦心的事儿,好好玩一场都过去了,这可是莼儿难得寻到的许小将军写的那版故事呢。”,她在几个女孩中年龄最大,比方菁还要大上两个月,连易华昭有少女心事都会向杨若怜请教,众人都卖她面子。    方莼起身从点心碟中拿出一碗豆腐芙蓉雪霞羹,一碗蔷薇花露枣粥分别递给易华星和易何,“来,这可是新得的方子,最是美容养颜。”注1    有了台阶下,易华昭不再甩脸子,勉为其难舀起了豆腐芙蓉雪霞羹,雪霁之霞,芙蓉花与豆腐同煮,鲜红的花瓣盛开于细腻的雪白豆腐间。    易眠池连口都没有开,事情就过去了。    许故溪轻叹,如墨烟的眉毛轻蹙,“难得和姐妹玩了一场游戏,却——”她并不知道易眠池是否常和姐妹一起游戏,只能在言语间模模糊糊下了一个套。    点珠忙不迭点头,“奴婢还以为三小姐想明白了,愿意带小姐玩了,小姐好几年没有玩桌牌了呢。”    原来是几年间第一次玩啊。    “我已知道是谁想要置我于死地了。”许故溪眼眸清明。    “小姐!”结翠惊讶叫道,被许故溪眼风一扫,压低了声音,“难道不是夫人下的手,想要把三小姐嫁给沈二公子?难道是方大小姐为了姚公子?不过奴婢从园子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姚公子求取杨大小姐呢。”    “我就算不死,易华昭也有的是办法嫁给沈二公子。庶女克夫被弃,易家以嫡女出嫁维持两家婚约并不理亏,想必这些天夸赞易家守信的人也并不少吧。我跟这什么姚公子之间更无可能,方大小姐为了无稽之谈杀个不相干的我也不能把自己嫁出去。杨二小姐没有来,想必是杨大小姐的功劳吧,她想要一个杨二娘一个庶女乖乖待在家里再简单不过。刚才那番话中说得姚公子是个和沈二公子一般好的出嫁人选,想必杨大小姐杨若怜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惜方大小姐和姚公子青梅竹马,偷偷书信交流在正常不过,杨大小姐使计叫我出现,引得方大小姐醋劲大发,和姚公子生出误会。”    “姚公子根本就未见过我,从而方大小姐就会生出嫌隙。又是在婚嫁的关头,就偏向了门第更高的杨大小姐。”    “事情很明白,我出现是因为杨二小姐没来,杨二小姐没来是因为杨大小姐不让,杨大小姐不让是因为要让姚公子放弃方大小姐。而熟知方大小姐情况能说动杨大小姐的,就只有一个人。”    “而能杀我的也就只有一人,方家嫡次女方莼。她像模像样说出我和姚公子的事,挑起事端,想必那碗蔷薇花露枣粥里装的也是药吧。”    点珠头晕眼花:“那方莼又是为何要杀了小姐?”    ******  三月初三    许故溪第一次走出了院门。  易夫人派嬷嬷送来了一套裙子。  易眠池本以为她会被一直关在后院,不过这样也好,她看了眼看门的两个婆子,如果打晕了人免不了太早露底。不管易夫人想些什么,去了便知道了。    拾级而下,清风拂面,桃花满山。  真的是活过来了啊。  许故溪看向正在绽放的桃花,指尖轻触脆弱的花瓣。  真是不可思议。    易家后院。  “母亲,你为什么让那个易眠池那个贱人在这种日子里出来丢人现眼。”易华昭不满地抱怨,小嘴嘟起。  易夫人只是宠溺地一笑,在妆奁中挑挑拣拣,选出一只鎏金桃花钗往易华昭的随云髻上簪好,才应道:“你何必在意她,你是我的女儿,易家的嫡长女。她不过是一个......外室的女儿。”又拿起螺钿镜摆在易华昭身前,“你看,这钗的粉色正好,配你今日的水绿裙子,也应景。”  话语间仿佛易眠池的地位不如易华昭的一只钗。    易华昭也将易眠池抛在了脑后,伸手摸了钗子,有一些忐忑的问道:“母亲,听说今日好多人都会来,这样会不会太素净了?”易夫人抿嘴微笑:“我儿很好,今天这样的日子,这样打扮就很合适。”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沈二公子想来也喜欢这样衣着清新的小姐。”    易华昭羞红了脸,一双荔枝眼漾起波痕,扭头避开了易夫人的视线。易夫人三十岁初头,有着一双和易华昭一般的圆眼,几道鱼尾纹不损于容颜的美丽,笑起来更显得温和。    不过几刻,客人便陆续到了。  东余国上巳节的规矩并没有定例,左不过是佩兰祓禊,浴水游玩,且不忌少男少女相会。若是有年轻男女在三月初三看对了眼,日后上门提亲也会是一段佳话。纵然东余国民风开放,上巳节也是难得男女能一起玩乐的节日。    易家从京城迁来钱安城还不足一年,这还是头一回办上巳节的聚会。易家靠山傍水,引了清凉河入宅中,围着这活水造了不少纤巧的亭台楼阁。  几个衣着鲜亮的少女在侍女的带领下往院内走来,待易家的下人退到一边后便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今日那个易眠池也会来呢。”  “易眠池?是易家的女儿吗”  “你竟还不知道?易家三娘易眠池。好像是落水后被沈二公子救起,就赖上沈二公子。沈二公子为人高洁,就遣了媒人上门,刚换了庚帖,就一病不起了。”  “她怎么能这样不要脸,沈二公子何必在乎她。”  “这就是被易眠池克的,她就是个克夫的命,好像之前就克死了人呢。”  “那沈二公子如今如何了?”  “据说沈二公子的母亲心怜沈二公子病痛,易夫人也明理,就将庚帖换了回来,沈公子的病就逐渐好了。”  “这样的私事你怎么知道?别是蒙人的吧。”  “这可是华昭亲口说的。”身穿绯色衣裙,头戴红宝石围髻的杨若怜颇为自得地说道。她名为若怜,行事却嚣张跋扈,自认为是钱安城独一份的英姿飒爽。围髻上的红宝石璎珞随着杨若怜扬起的下巴微微摇晃,这样通透的红宝石,在这个小城可是难得一见。    其余几人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她有些着恼,顺着目光看去,游廊上走来了一位女子,身后跟着两名婢女。    女子走得近些了,杨若怜才发现是个十四五岁同她们一般她的少女。肌肤胜雪,一双楚楚可怜桃花眼,两弯含情墨烟黛眉,穿着一身鸭卵青裙,不着粉黛,不配钗环。    像是桃花仙子,杨若怜想。    这样的人,竟没有见过。她绞起衣角,又放开。    桃花仙子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屈膝一礼。    杨若怜挑眉看去,这个姿势不怎么标准,和她嬷嬷教的差得远了,走姿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她挺直腰板,也上前回了一礼。    “易眠池!你来这里做什么!”易华昭怒气冲冲地从易眠池身上跑了过来。    这女的就是易眠池?  果真长得就是一副妖孽的样子,上不了台面。    易眠池像是被易华昭的喊声吓了一跳,退到了一边。    她最烦易眠池这一副样子。  好像是她欺负了易眠池一样。    ******  苏惊贺瞥见了一个少女立于满树桃花之下。  她伸出纤细修长的右手,衣袖滑落了下来,露出半截玉藕般的皮肤,试探着碰触一朵盛开的桃花。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背后,被微风吹起,几缕发丝划过她小巧的下巴。眼如含泪,睫毛微颤。    苏惊贺别过头,堵在路上伺机搭讪于他的人多了,他不想浪费一个眼神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易家嫡长子易费礼正在苏惊贺身边喋喋不休。  向苏惊贺递帖子本是礼数,没成想苏惊贺竟真的来了,易费礼搓着手有些兴奋。  “苏大人,一会儿巫女的礼台在湖边的游廊上,宅子的游廊像堤一般圈了些湖水,游廊的一半又没在水中。在游廊上跳舞,就如同在水上跳舞一般,很是好看。”  一会儿又道:“这清凉河的水引进来以后,从山上往下流,在里头就能曲水流觞,今日备了许多桃花盏,浮于水上。”  易费礼为了讨好苏惊贺着实动了脑筋。想卖弄学识,可苏惊贺是个武官。又听闻苏惊贺不近人情,不知马屁会不会拍到了马腿上。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介绍介绍这宅子了。    这时,隐约传来了女子间的吵闹争执声。  易费礼先大怒而后羞恼,什么人竟敢在易家举办的宴会上做出失礼的举动上来,贵客还在这站着呢。    易费礼正打算引着苏惊贺往另一边走。苏惊贺来得迟,易费礼想单独与苏大人交流一便选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慢慢走,顺便还能欣赏一番山间风景。  没成想还是遇到了这件事,易费礼刚开口,苏惊贺却甩下了易费礼,径直往吵闹声传出的地方走去了。    ***    注1 芙蓉雪霞羹出自南宋林洪《山家清供》,采芙蓉花,去心蒂,汤瀹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霞羹」,加胡椒、姜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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