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看她脸色变化,就知她心里有了决断,小声地问道:“夫人,依奴婢看,这姑娘留不得。当初去落花巷选人一事,我们承了汪府的情。听侯爷的意思,是不喜府上与汪府有来往。若不然,我们把这个人情还了,一笔勾销。”    秦氏看着她,如此提议,颇合自己的心思。但难就难在侯爷才叮嘱她善待那女子,她这边就送人去汪府,十分不妥。    她纠结着,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孙嬷嬷低语道:“夫人,若是汪府上门来要人,只怕侯爷也不好因为一个贱籍女子与汪府翻脸。”    秦氏眼睛一亮,点头。让她俯身近前,如此低语一番。    孙嬷嬷会意,忙出了侯府。    那边临水园里,赵婶把孙嬷嬷来询问的事情告诉碧姜。碧姜一听,就知道是昨日与周梁见过的事情露了形迹。    但不知是有人看到,还是周梁本人亲口说的。    “你最近盯着点茗香院,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我想,说不定秦夫人会寻你问话,到时候她如果要你做什么,你先应下,再回来告诉我。”    “姑娘,奴婢省得。”    碧姜冷着眸,若是扶茶敢起什么歪心思,就别怪她不客气。    两日相安无事,周梁没有出现过,连绿衣都没有来临水园。到了第三天,赵婶去灶下取饭回来,脸色有些不对。    赵婶走得急,在门口处停一下。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心里有些不安。眼前的姑娘是那么的娇弱,纤细的脖子仿佛一掐就能断。    “碧姜姑娘,方才奴婢去厨房取饭时,听灶下的婆子说,二房那边来了客人,那人好像是汪府的管事。”    听到汪府,碧姜就抬起头。周老二怎么和汪府的管事扯上关系?    自她成为现在的模样,虽说是很快适应,但心里总觉得堵着一股气。那股气盘旋在腹间,消散不去。    她知道,那是一股郁气,伴着焦虑和压抑。周老二若真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就刚好撞到她的火口上。上次她手下留情,要是他自寻死路,她势必得好好把气撒出去。    赵婶见她在沉思,心里再一次确认这姑娘是个城府的,绝非是一个真正从落花巷时出来的女子。    汪府和侯府向来没有来往,汪府为了向侯府示好,才让侯府先去落花巷里挑人。这事,赵婶是知道的,所以对于汪府管事来府里的事情才会觉得不寻常。    “你多留意那边的事情。”    赵婶会意,匆忙出去。    不想门口碰到二房的王氏,忙把碗盘一搁,随着王氏回到屋子。    王氏一进屋子,就看到坐在桌子边的姑娘。一身青灰的下人服,原是极灰败的颜色,被她玉色天成的脸一衬,连灰色带像是镀了一层银光。    这般模样,怪不得自家相公起了心思。    二爷和三爷都是庶出,在府里根本就说不上话。老夫人是个苛刻的嫡母,除了该有的庶出用度,是多一个子都不漏给他们。连带着他们两房,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    两位爷都没个正经差事,自小被荒废着,长大了就靠着府上的那点份例过日子。她自己亦是没落小官家出来的姑娘,能有几个陪嫁?    二爷说得对,汪大人出手大方。若是他们这次牵线成功,那好处自是不少的。虽然不知汪府的管事为何会来寻他们二房,但有好处的事情,谁不做谁就是傻子。    她想着这碧姜姑娘不过是一个贱籍女子,秦夫人不会舍不得送出去。到时候大房出了力,落好的却是他们二房。想想都忍不住笑出声,脸上自然就带着笑意。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住在临水园?”她眼睛看着碧姜,话却是朝赵婶问的。    “回二夫人的话,这是新入府的碧姜姑娘,秦夫人安排住在此处的。”    “哦?原来是碧姜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我今日闲来无事,走着走着,想来临水园里散个心,不想里面竟还住了人?”王氏用帕子捂着嘴,笑得开心。    碧姜眉眼微垂,冰凉一片。    “这姑娘我一见就觉得心疼,正好今日遇见,不如咱们说会话。”    王氏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坐在碧姜的对面。碧姜眸未抬,似盯着桌下。王氏笑得欢喜,看起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般女子,最是好哄。    “我听说与碧姜姑娘一同进府的青云和绿衣姑娘都被侯爷收了房,单就留下碧姜姑娘一人,着实有些可惜。按理说,姑娘这容貌身段,应比那两人更惹人稀罕。”    她嘴里一直反复说着可惜,观察着碧姜的眼神。可碧姜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说话一般。她眼里慢慢就带出轻视,一个低贱出身的姑娘,还要费心思去哄。要不是为了银子,她还真不愿意。    那抹轻视明晃晃地挂在她的脸上,冷不妨低着头的姑娘抬头,冰冷的眼神撞进她的眼里。    她倒吸一口气,眼前的姑娘哪里是个小可怜!    “二夫人的话,何不去侯爷面前说。若是能说动侯爷纳了碧姜,碧姜自会承二夫人的情。”冰冷的话,语气与字面上的意思相之甚远。    “你…好不知天高地厚。”王氏猛地站起来。    “二夫人若没那个本事,何必说那些话来搅乱碧姜的心。”她说着,施施然地起身,回了内室。    王氏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么一看,方才自己是看岔了眼。到底是落花巷里出来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巴上男人的心,上不了台面。    赵婶忙安抚王氏,“二夫人,碧姜姑娘正伤心着,若不您…”    “哼,一个贱婢,还拿乔。”    王氏甩着帕子,扭着腰气呼呼地出了临水园。    她没有先回西院,而是去了主院。她就不信了,一个低贱的女子,小嫂子还能舍不得?    一进茗香院,才知秦氏在思玉轩。她眼珠子一转,想着侯爷在场也好,说不定还能在侯爷面前卖个好,让侯爷高看二爷一眼。    索性去了思玉轩,屋子里可不光有周梁和秦氏,还有青云绿衣二女,分别立在两人的身边。    王氏先行了礼,瞧见秦氏端着的脸,再看那两个杵着的姑娘,不由得心里好笑。看秦氏的模样,怕是恨不得把两个没眼色的东西赶出去,碍于侯爷,还得生生地忍着。    到底是烟花柳巷出来的,眼皮子里只容得下争宠,半点世故都不懂。    “二夫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正有事来请示侯爷和小嫂子。”王氏恭敬地立着,秦氏不让她坐,她不敢坐。    秦氏心里有数,装作淡淡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王氏的眼睛先是瞄一眼侯爷,见侯爷沉着脸,只顾喝茶,心里有些打鼓。那一想到好处,只得打起精神头。    “侯爷,小嫂子,是这样的。今日汪大人府上的管事来寻我家二爷,我们还纳闷着。咱们侯府一向和汪府没什么往来,汪府的管事会上门?”    周梁眼皮抬了一下,先是看一眼秦氏,再看着王氏,示意她说下去。    王氏受了鼓舞,忙接着道:“不想汪府管事说明原由,却原是上次去落花巷里挑人,挑了几个汪大人都不满意。一打听,才知有个绝色的被我们侯府得了。那管事不知从何处听说,那姑娘没有被侯爷收房,这才厚着脸上门,找我家二爷探话。”    上次汪府先让侯府挑人,算是卖了一个人情。眼下汪府派人上门,是来讨还人情。    周梁心中恼怒,汪奇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拿那一点人情上门讨要。秦氏这事做得极为不妥,汪府是什么人家,怎么能接受他们的示好?    他冰冷的眼看着秦氏,秦氏被他看得心一突。    “侯爷,上次是妾思虑不周。既然欠下汪府的一个人情,不如顺势还了吧。那姑娘侯爷也没看上,汪大人巴巴地派人上门,何不让他领走?”    “领走?汪奇山是个什么东西,夫人不会不知道吧。你说那姑娘送到他府上,能活几日?”    周梁的话一出口,首先白脸的是绿衣。听侯爷的意思,进了汪府的人,还会送命?那可不行,碧姜姐姐不能去汪府。    她想都没多想,“扑咚”一下就跪在地上。    “侯爷,夫人,求求你们,莫要送碧姜姐姐走。”    秦氏原就气侯爷真对那贱婢上心,在别人面前不给自己脸,瞧着绿衣这般举动更加火大,“我竟不知,主子们说话,奴才还能插嘴的。来人哪,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拉下去,重打十大板子。”    青云吓了一跳,不敢替绿衣说话。    绿衣心头大急,只想着不能让他们送走碧姜姐姐。    无奈嘴里被人塞进一块布,她呜咽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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