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大怒,觉得周梁羞辱了原来的自己。她记得那日他似乎提过,把青云和绿衣安置在思玉轩。那个思玉轩,不会是思念她的意思吧? 这可真够讽刺的,她竟不知,自己在周梁的心目中,是谁都取代的? “无论是似玉还是如玉,都不是真玉。既有真玉,要似玉何用?若真玉有灵,必会不喜,不喜世间任何一块瓦石都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 周梁的眼越发的眯得紧,这女子,恁地大胆。居然敢顶撞自己,还反驳自己的赐名。他能赐名,那是看得起她,她不应该喜极而泣,感恩戴德吗? “怎么?主子赐名,你为何不谢恩?” 碧姜气得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 周梁喝住她,她深吸几口气,耐着性子道:“侯爷喝多了,我去叫人。” “莫要叫人…你胆子倒是大…那你与我说说,真玉真的会不喜吗?” “那是自然的,任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能随便就被人替代。” 他身体全部倚靠在树上,像是自言自语般,“是吗?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我纳她的宫女,为何与别人……?” 碧姜心里冷哼,周梁这样子,好像还受委屈了。虽然她不知道隐为何会把扶茶送给周梁,但周梁真像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在乎自己,难道不会拒绝吗? “或许,她是在试探你?” 若是她,当然是再如何都不会送女人给自己的男人。但世间有些女子或许会那么做,一是为试探,二是表现自己贤惠。 “试探?” 碧姜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不知他原本醉熏的红潮片刻间褪去,在一刹那间变得惨白。他抚着额,想起当初秦氏娇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情形。 秦氏说是公主派她来服侍自己的,他那时候想着,公主或许是因为容颜被毁,心生愧意,才会生出那个主意。 当家主母把自己的丫头送给丈夫为妾,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他虽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自己娶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而是天家的公主。但也没有多想,就收下了秦氏。 后来娘趁机提出把表妹也一并收了,不想公主也同意了。 当时,他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们刚成亲,公主不召他同寝,也是常理。不想一过三年,她都没有召过自己。就像根本不把自己当丈夫一般,更令人屈辱的是,凭什么据九可以随意出入她的公主府? 外面传得多难听,说她与据九如何如何? 他一直忍着,多次求见,她要么是冷若冰霜,要么是根本拒绝。 到现在,任由据九那人踩到他的头上,压得他抬不起头。一个男人,夫纲不振,还无处诉说。这股子窝囊,还得生受着,何其难受。 碧姜不会想到他心里有满腹的委屈,只想着要真的是隐替她试探他,那他的反应实在是让人生气。不光是接纳扶茶,还顺便纳了自己的表妹。眼下还有什么梅姑娘,青云和绿衣三个女人。 这棵笋,真是被太多的虫蛀过。 她实在是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纠缠,于是低着头,装出着急的样子,道:“侯爷,我现在就去叫人。 说完,她用最快速度跑远。方才自己没忍住,刺了周梁几句。但愿周梁酒喝得多,神智不清,明日醒来忘记此事。她现在真不想周梁会注意到自己,那样她就没得安稳日子过。 周梁确实喝得太多,纵使神智醒了,这会儿头疼眼花,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得跟免子似的。他眼神一晃,她就不见了人影。 碧姜当然不会真去叫人,事实上,她现在正被人提抱着,闪进了假山里。 来人一手环着她,一手端着盖得严实的瓷盅。 她真的很轻,比想的还要轻。 “周梁怎么会在那里,他与你说了什么?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他一连三问,碧姜已被他放下,眼神远望着那湖边,“他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在这里。” 那赐名的事情,她并不愿意说。 “莫理他。” 他淡淡地说着,与她一起回屋子。住在此地也有好处,园子荒凉,鲜有人往这边来。倒是清静,也颇为自在。 进了屋,他随手把门闭上。 她则挑着灯芯,把灯点亮。 这样的事情,她从前是没有做过的。娇小的身子倾在桌子边,灯火一照,她的脸光洁得如同剥壳的鸡蛋,连根细绒都看不见。 他把瓷盅放在桌上,她就势坐下来。 燕窝的温度刚好,甜度适中。一口下肚,她差点满足地眯眼。 他立在桌边上,垂着眸子,一刻不曾离开她的表情。见她面色舒展,知道东西合她胃口,不由得跟着高兴。 待她用完,他收好瓷盅离开。 倒是并未同昨日一样立刻回公主府,而是站在园门口,望着那湖边,眼神冰冷。他慢慢朝那棵树走去,周梁已倒在树下。 上前一探鼻息,不过酒高入脑,人被冲晕过去。 遂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子。主子是什么身份,现在的周梁,半点都配不上她。他唯一拿不准的是,在主子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周梁? 在裕西关的那些岁月中,周梁曾被主子偶然提起过,言语间甚是认定,对方是她将来的驸马。 这一次,主子不再是公主。世间人中,不会再有人知道主子真正的身份。他不会让主子再与地上的男人扯上关系,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躺在地上的周梁无意识是喊了一声“冷。” 他像没听到一般,转身离开,消失在月色中。 翌日,周梁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疼欲裂,嗓子堵得冒烟。不用说,也知道自己怕是着了风寒。他抚着头起身,睁眼看着湖水,不想自己竟在湖边睡了一夜。 主院的那两个夫人,都以为他在对方的院子里,竟无一人来寻他。 他勉强撑起身子,挣扎着走一段路,碰到一个下人,这才被扶回主院。 秦氏见他被人从外面扶进来,大吃一惊,“侯爷,您一大早是去哪里了?” 他眼神冰冷,半句话都不想讲。 秦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忙给孙嬷嬷使眼色。孙嬷嬷去了一趟拂柳院和思玉轩,这才知道侯爷一夜未归。 看侯爷的样子,像是生病了。 主院一通兵慌马乱,请了大夫,开了药,秦氏才算是松口气。 周梁喝过药,蒙头睡过一觉,总算是清明一些。在此期间,秦氏问过那扶他回来的下人,得知侯爷或许露宿一夜,所以染上风寒。 她脸阴着,正欲发作,就见周梁醒过来。 “侯爷,您现在感觉可好受了?柳夫人是怎么照顾您的,怎么能让您在外面睡一夜?” 柳氏心里喊冤,她一听侯爷病了,就巴巴地赶来。不想才知道侯爷因为她们的疏忽,一夜未归都没人发现。 最近几日,侯爷都是宿在思玉轩里。思玉轩原就是侯爷的地盘,她手再长,也不可能天天派人去思玉轩里打探。 周梁皱着眉,听秦氏把责任推到柳氏的身上。不由得想起昨夜那姑娘说的话,越发的不想看到她们。 当初,要是他没有收下秦氏,没有纳柳氏,公主对他,会不会不一样? 他强行起身,甩开秦氏伸过来的手,扶住自己的随从。秦氏大惊,侯爷身子未好,怎么能离开茗香院? 她还打算趁着侯爷养病,好好表现一番,拉回他的心。 “侯爷,您身子未好,不如就留在妾这里调养。等身体好些再回思玉轩,可好?” 周梁眼未看她,脸沉着,示意随从扶他回去。 秦氏面色难看,有些讪讪。柳氏见她吃鳖,莫名欢喜。也不在意侯爷同样没给自己好脸,带着温婉,目送着他。 周梁顿住脚步,头未回,丢下一句话。 “临水园里住着的那女子,命下人不得怠慢。” 秦氏脸一僵,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昨夜里,他和那姑娘在一起? 她朝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孙嬷嬷会意。 孙嬷嬷到了临水园,先未见碧姜,而是询问赵婶。赵婶被她问得茫然,一口咬定,侯爷从未来过临水园。 “你可得说实话,夫人本是器重你的。正打算过一段时日,再把你重新调回茗就香院,你可别一时脑热,犯了糊涂。” “哎呀,孙姐姐,我再糊涂也不能糊涂到那个份上。侯爷真是从没有来过园子,那姑娘是胆小本分的,连园子都没有出过,根本就没见过侯爷。我哪能不知道夫人的用心,就算是夫人不吩咐,我也得替夫人把她看好了,没得去招侯爷的眼。” 孙嬷嬷像信了她的话,她说得对,再糊涂,也不能替一个无根无基的低贱女子遮掩。那就有些奇怪了,侯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提到那位碧姜姑娘? 等回到茗香院,孙嬷嬷如此回禀,秦氏不由得皱起了眉?暗忖着侯爷莫不是前几日见过那女子,念念不忘,若不然也不会当场驳回她想把那女子送人的话。 养在府里两年,日子一长,难免侯爷会生情。 要真是如此,那姑娘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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