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的走廊,越靠近尽头,越昏暗,寂静。附着厚厚一层尘土的房门扣着崭新的锁,门板突然猛地颤动了下,灰尘从缝隙间散落。 “喂!有人吗?咳咳……” 灰尘自鼻腔和喉咙侵入,呛得林舒呼吸困难。她用衣袖捂住嘴,另一只手擦去窗户上的灰尘,窗外的景象依然模糊。 她转回身,后背紧靠上门板,才勉强站稳。手指颤抖地摸索到门口的开关,反复按动几次,天花板的灯依然毫无反应。身子紧靠着门板滑落,她缓缓蹲在地上,抱紧双臂,下巴抵着手臂,手在校服衣袖上反复摩挲。目光落在地上的阴影中,心跳慌乱无序。 天边仅有的一丝光亮,将窗外护栏的阴影罩在屋内,像是牢笼。 大概两小时前,林舒被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她来不及思考,拔腿就往琴房跑。 琴房再可怕,毕竟张赫老师在…… 等她跑到琴房门口,发现门大敞四开,里面却空无一人,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已经晚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毫无防备,直接跌倒在地。下一刻,身后传来锁门声,她抬起头看到,传说中见证了一场死亡的钢琴,就在眼前。 她的手刚伸进口袋,就听见金属壳敲击门板的声音。 “别找了。” 林舒站起身,隔着一扇焦黄的窗,她隐隐看得她的手机被人按在窗户上。 “她当时就吊在那架钢琴正上方。” 走廊里突然传来铃声,吓得林舒一激灵,回过神来。 第四个铃声,已经下第一节晚课了。 现在晚上只有零下几度,这屋子自身又阴冷。如果等到放学,还没人来。她不被吓死,也会被冻死。 林舒扶着门板站起身来,深吸口气吐出,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袖口。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周。 不能再坐以待毙,但一直敲门大喊,自身消耗很快,声音穿透力又不强,被人发现的几率也不大。 等下,穿透力? 她看向钢琴。 而彼时,印刷室门口,厉言勋推了推房门。 锁着。 他透过门上的小方窗看进去,月光下屋内机器桌椅影影绰绰,安静得不像有人。 手机传来振动,他几乎第一时间接起来。 “我在图书馆六楼的女厕里找到了林舒的手机,可是整个图书馆我已经找遍了,没发现她人。”白青推开林舒的手机,手指快速点着按键,眉心越蹙越紧,“最近的一条短信是我晚上发的,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电话记录。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这句话,厉言勋已经不知道今天他到底听过多少遍。在这之前,邓成伦,黎子越和韩赫分别给他打过电话。 他们基本已经把所有林舒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个遍。结果除了一个手机,和有人看到林舒刚到琴房就出去了这条信息以外,毫无收获。 印刷室,是他知道的最后一个地方。 厉言勋的双眼不觉眯了下。 如果不是丁堰晚自习来查岗,问白青:林舒去哪了。白青借着去厕所的机会打电话给他,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林舒出了事。 “我们去告诉老师吧?”白青咬了下下唇,“万一……” “没有万一!”厉言勋的额头抵上拄在墙壁的小臂,握紧的拳头猛地捶了几下墙,长吐口气,“先别告诉老丁,等我消息。” 他相信林舒还在校内。但在听过太多恶|行后,他无法确定,她现在到底怎么样。虽然他不希望事情会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但如果真是…… 厉言勋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的手臂,突然垂落。 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老师。 楼梯口突然传来说话声。 “张赫还会去老琴房吗?” “那栋楼都基本没人去了,他去干嘛?” “是吗?可是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好像听见钢琴声了,而且弹得还不差呢!” 老琴房? 厉言勋眼前一亮,转身朝侧楼梯走去。绷带拖着他行动笨拙,等他跑到1号楼门口,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走廊里,除了大厅中央一个灯罩发黑的灯,亮着微弱的光,目之所及,所有房间没有丝毫光亮,整栋楼都沉在一片死寂中。 没有钢琴声。 燃起希望,却又破灭的感觉,拖着他每往走廊尽头走一步,都像是在苟延残喘。 某一刻,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钢琴声,随后轻柔的曲子缓缓弹奏而出。 厉言勋狠狠怔住,不觉小声嘀咕了句“林舒”。 跑到门口,他握紧拳用力砸了下门板,随后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从窗口照进去。 林舒听到声音,手上动作一顿,转头就看见窗口上紧贴着一小块光。极其微弱,却又足以照亮所有。 “林舒,是不是你?” 厉言勋?他不是晚课都不回来了吗? “我在这!”她撞开椅子,跑到门口,手按上玻璃。 看到林舒的手掌,厉言勋悬着的心才落下,他垂眸看向锁。虽然锁是新的,但锁扣已经陈旧生锈,他握着门把手拽了两下。 有戏。 厉言勋放下拐杖,往后退着:“离门远点。” 林舒刚摸索着后退到钢琴边,眼前的门便被撞开,房间内沉积的灰尘再度被掀起,她忙用袖子捂住嘴,却还是免不了咳嗽几声。她抬眸看到灰尘四散间,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 “谢谢……” 话还没说完,就见厉言勋伸出手拉过她的手腕,下一刻,她已经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怀中很暖,像是寒夜里的火炉,褪去她久在阴冷中的寒气。 不觉间,林舒的眼底竟渐渐温热。 被困的几个小时里,她的确非常害怕。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垮,也没有想哭的冲动。怎么一得救,反而没出息了? 握在她肩膀的手,手指动了动。 厉言勋松开她,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勒紧衣领。 “她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林舒瞥了眼身后,不觉打了个寒颤,推着厉言勋往门口走:“我们出去再说。” 一直走到大厅昏黄的灯下,林舒才松口气。 厉言勋看向琴房的方向,眉心紧蹙:“里面有人?” “恩。”林舒回过神来忙摆了摆手,“哦不不不。” “到底有没有?”厉言勋有些不耐。 林舒身上标签打得这么明显,还有人敢对她动手,他还真想会会这个人。 林舒咽了下口水,小声说着:“你没听过吗?老琴房的事?” “什么事?”厉言勋眉心微蹙。 “就自|杀啊,那个。”林舒说这话时,整个人都缩成一小团。 厉言勋无奈地叹口气,掐住她的脸颊:“别告诉我,你脸色这么不好,是被所谓的鬼吓得。” “没有就没有,松手松手!”林舒蹙眉打开厉言勋的手。 “学校人多嘴杂,这些事,听个乐子就完了。”厉言勋推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一番,最后盯上她的眼睛时,他眼睛睁得很圆,“真没事?” “没事。”林舒垂下眸,她默默裹紧大衣,不觉有笑意爬上嘴角。 大衣很暖,胸口也是。 “林舒你是傻吗?”厉言勋指着琴房方向,眉心紧蹙,“你老人家刚被人关了两个多小时,居然还笑?” “啊?有吗?”林舒一怔,目光无意间瞥到厉言勋提在手里的拐杖,她双眼微眯,指着他的脚,抬眸看去,“你的脚没事了?” “呃。”厉言勋随意拨弄着头发,看向别处,“恩,是好多了,但还没彻底好。” 林舒眉峰一挑:“真的?” 正巧身后铃声打响,厉言勋便借机把她往门口推。 “真的。”他把尾音拖得很长,“赶快走,再晚你可要挨骂了。” 数分钟后…… “我们在这作条辅助线。”丁堰握着粉笔,在黑板中的半圆中心延伸出一条虚线。 林舒看上去很认真听讲,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往门口飘。 白青凑近,瞥了眼门口,清咳两声:“还好我机智说你肚子疼,不然我们现在就和他们一样。” 而彼时,门外。 厉言勋和黎子越,手肘搭在自己的拐杖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石头剪刀布。 三局两胜,最后一局,厉言勋石头,黎子越剪刀。 “真完蛋。”厉言勋抬起手在黎子越脑袋上重重弹了下,“继续?” 韩赫叹口气:“罚站你们俩也能玩?” “不玩干嘛?难道真站在这,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黎子越不屑地摇了摇头。 不远处有上楼梯的声音,三人都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邓成伦从侧楼梯口探出头来,朝他们勾了勾手,眉心紧蹙,轻声说着。 “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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