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她不知不觉走到后殿。殿外几株山茶叶片碧绿油亮,像打了蜡似的,无数花骨朵密密匝匝,蕴含着勃勃生机,就等着迎风怒放。

锦熙指尖轻轻拂过花苞,突然间无限感慨,去年她也是这个时候到的泸洲,整整一年时间,她如愿扳倒了靖国公府,却没想到杨守正逃出生天。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用顶着杨府嫡女的名义跟他一块入狱,可以从容的去查秦王的下落。

想想自已那些鱼死网破的算计,锦熙微微叹了口气。

她不后悔,这条路是她选的,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她只是怕,怕自已一朝不慎,露出破绽,被人拆穿真实身份。她不怕死,却怕死不瞑目。

锦熙不由又叹了口气,身边忽有人笑道:“小娘子连连叹气,是不是感伤时光易逝,青春不在?”

嗓音略有些沙哑,像是提不起精神的低沉慵懒中,又带着一丝丝蛊魅幽深的味道。

锦熙顺着声音看过去,离她几步远之外的一株茂盛的山茶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年轻男子。

他侧身对着锦熙,披了件头爪俱全的墨狐大氅,狐狸头正好挂在他肩膀的位置,从锦熙的角度完全看不见他的侧脸,只能瞧见他手上攀了朵怒放的山茶,凑在鼻端像是在闻香又像是在赏色。

他身材颀长,虽然微微俯身凑近那朵茶花,茶花的枝子仍旧绷紧。锦熙瞧着他用两根修长匀称的手指捻着那朵花,花枝和花拖之间已绷到极致,下一瞬就是娇花离枝,零落成泥。

他却保持着那个姿势,即未松手也未加力,就让那朵花绷着劲停在那儿。摘花,一个无比常见无比寻常的小事儿,原本倾刻间就该结束,因他这一顿竟莫名的生出悬念、生出压迫感。

锦熙盯着他那只手,手指渐紧,气息和心神竟然控制不住的也被那根花枝拉到极致。突然毫无征兆的,那人一下松手,山茶枝弹回整株花树都跟着颤动起来。

锦熙也跟着手指一松,那人笑嘻嘻回头,“莫非小娘子觉着,在下会辣手摧花?”

入目便是一双细长的,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唇角眼梢带着明晃晃的调笑,纨绔放浪气扑面而来,可衬着懒洋洋的腔调,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漫不经心,竟让人无法生出厌恶。

锦熙不由的打量他两眼,锦袍丝冠,缂丝腰上细致的挂着金八宝、香囊、玉佩。清贵公子的打扮,外头却披了件头尾俱全霸气十足的狐狸大氅。衣裳搭的奇怪,人长的也奇怪。

但不是难看,恰恰相反,这人可以说是长相俊美。

脸形轮廓清晰,眉色乌黑而均匀,形状更如墨画般整齐。唇形饱满,微微一抿便是让女人都羡慕的纯正丹红色。单看眉眼有些过于精致,幸好有麦色肌肤做底衬托,不至于太阴柔。鼻梁高耸,狐狸眼微狭,又在俊美中搭配出一股子邪魅味道。

懒散与邪魅、纨绔与桀骜,俊逸与阴沉,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却又揉和的恰到好处,浑若天成,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若不是这样倒有些不妥当,反倒缺了什么。

锦熙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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