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里的水晶鞋
【爱情只存在于擦肩而过的那0.01秒。——村上春树·旅·原宿后街的百分百女孩】
（一）
“hey，你掉了书！”
“噢！谢谢！”
甘记得的，那是一个温晴的午后。柔和的光打在她的秀发上，她蹲下，捡起了那一本《秒速五厘米》，与自己道过谢后，匆匆离开了他的视线。
那时，甘自己或许也没注意到，一段爱恋正悄然与自己擦肩而过。
所谓心情的出处，来源于生活的各个方面。倘若你今日心情好，那么你目之所及也自然就是好的；倘若你今日心情糟糕，或许只是挡在路中间的可乐罐也足够让你发火。与多数同龄人一样，甘与父母吵了一架，独自一人走出家门，晃荡在大街上，了无生趣。
恍然一个电话进来，甘掏出手机，好友欣立马为好哥们提供了释放的场所。
来到“速度与激情”酒吧，刚好是晚上9点，人潮最多的时候。甘走进去，仿若回到二十世纪的战场，五脏六腑被震的粉碎。无论是音响的“咚啪”声，还是他身旁舞台的“踢踏”声，几乎让他无法忍受。
欣搂着甘的肩膀，穿过男人们的烟酒汗臭味，女人们的低级香水味，小心翼翼地避开随处可见的香肩与油腻的肚腩，走上所谓的“VIP”席位。
甘不是第一次来酒吧！但不论来多少次，这里的一切都嘈杂得让他抗拒。
作为一个成年人来讲，他在这里，算是很生涩的了。欣点了一个果盘，旁边放了一个骰子，桌上是服务生刚打开的啤酒。当酒的冰凉顺着食道滑入胃囊，甘身体里的不适才稍有缓和。后来不知欣在自己耳旁嘀咕了什么，在自己喝完第三杯酒的那一秒，他的对面忽然多了两人。
“介绍一下，这是桦和他的女朋友英子！”
“初次见面！抽么？”
桦熟稔地拿出香烟递到甘的眼前，甘没有拒绝，一手拿过香烟，两眼却放在了英子身上。是她？
见她对着自己大方一笑，甘了然。看来她是不记得了，不过，他倒是好奇，一个白天手捧《秒速五厘米》的文静女孩儿，没想到在夜幕的掩映下竟如此奔放么？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人的面孔。
烟雾缭绕之下，甘忽然想到了一个字:道！通常，人们所熟知的一句话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即万象，人间万象模糊好，指的大概就是他周边形形色色而又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吧！所以，甘对英子的印象，也应该如“道”一般，模糊点才好么？
“不习惯吧！”欣问甘。
“明知故问！”甘白了欣一眼。
“你知道台下那些像她一样穿着暴露的女生有多少是学生吗？”
欣这一问，像是一把巨大的斧子劈开了甘心里那一座纯净的大山。甘再次抬头，透过白色烟雾，他看着，对面无视周围一切正在狂吻中的二人。桦的手正不安分地伸进英子的短裙里处，极近情欲纠缠本色。他们的行为，在酒吧里，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甘总有一种自己珍藏了许久的纯白色衬衫被人瞬间泼了墨的感觉？
原来，她是学生！
“所以，别在这里谈论爱情，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欣最后的告诫，血腥，苍白，但真实。甘不知道，桦与英子的结合是表面的情欲，还是神圣的爱情；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爱情是不允许在这样的地方被交代的。纵然，那抹午后柔和的身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先走了，各位慢聊！”
（二）
从酒吧出来，甘立马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仿佛只有这样，萦绕在他身上的各种味道才会消失，胸口的某处才会干净些。
甘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准备敲响按键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不曾想，键盘上的手像是被吸住了般动弹不得，脑中总是忍不住浮现柔光下的那抹影子。
终于，啪——
甘认命地合上电脑，头不断地朝后仰，双手无力下垂，让残余的酒精肆意挥发。《秒速五厘米》中的男女主人公，他记得，应该是从小学开始就很要好吧！
但，让甘印象最深的便是:贵树与明里分开后，贵树养成了独自对着手机发短信的习惯。无论是在体育课上，还是和花苗一起回家的路上，他都从不间断地发着短信。
花苗每每看到贵树这样，她都会想:究竟是谁让贵树君不明所以的坚持了那么久？手机对面的那个人就不知道回他一句吗？哪怕是一个字，一个符号也好啊！这样，最起码如死水一般的贵树君能露出真心的笑容不是吗？
可结局是:明里结婚了，贵树却依旧沉沦在美好回忆的桎梏里。当二人伴着樱花擦身而过，贵树忽然转身，却只看见了飞驰的火车。
甘的心口一阵抽搐，英子，我想，我大概是有感觉了。但同时，我仿佛也在那一刻看到了贵树的身影与飞驰的火车。
感觉终归是感觉。感觉之后，甘已经预见了结果。
甘想，他与英子，终究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就好像村上春树笔下的那个原宿后街的男人，遇见了自己的百分百女孩儿一样，终归只能在擦肩而过时才能拥有这个女孩儿片刻，过了那0.01秒，她便再也不会流连原地，与之渐行渐远。
“终究，不是我的！”
甘拖着沉重的身子，将自己整个人无情的抛在了床上。
呜——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
“喂～”甘顺手接过。
“甘，救命啊！”
床上的甘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后迅速下床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操起桌上的钥匙和钱包匆忙夺门而出。当他赶到酒吧，里面的人已经将欣他们这一桌团团围住了。欣和桦被性感女人的魁梧手下扣着，英子低着头，仿若没了灵魂一般。
“英子小姐，想好了要怎么赔吗？美国Rene Caovilla Rderella款蓝色水晶鞋可不便宜啊。”
甘朝里面挤了挤，视线刚好定格在酒桌上那一双蓝色水晶鞋处，只不过，鞋子因为泡在红色葡萄酒里面，肉眼已经无法辨认它最初的颜色了。也正如那位身穿酒红色超短裙的性感女人所言，这双鞋确实价值不菲，至少相对于还是学生的英子来说，她的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及那双鞋的零头。
“这双鞋，我买了，你开价吧！”
甘走过那三人到性感女人跟前，以平和的口吻对她说。女人浓眉一皱，挑起她尖锐的下巴，从上到下打量了甘一番，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甘也不急于解释，左右她要的不过是钱而已，能用钱解决的事一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你确定买得起？”性感女人问。
“你确定不想要？”甘亦问。
随后，甘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放在“案发现场”处。“放心，里面的钱就当我买一送二了，人放了，我给你密码！”
从酒吧里出来，甘一手提着那双沾满了红色葡萄酒的水晶鞋，一手扶着酒气熏天的欣，与英子二人分道扬镳。临走前，英子的那番欲言又止，让甘有些失望，连一声谢谢都不肯轻易说出口，这个人的面纱到底是有多厚呢？
走在人行道上，甘与欣沐浴在飘零的细雨中，任冷风打击着自己的门面。也许，肩上的这个醉醺醺的男人说的不错，永远别再那样的地方谈论爱情，否则自己真的会死得连渣都不剩！一时的怅惘或许令自己短暂的迷失，但只要足够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片刻的心动与失望便不会构成阻碍。
甘用如是想着，很认真地想着……
（三）
英子打来电话，是第二天清晨。
同一时间，甘人正在厨房，腰间系着蓝色格子围裙，左手拿一个不锈钢锅盖，右手操着竹筷搅拌着刚下锅的速溶水饺。锅里面的水烧的正开，白色的水蒸气蜿蜒着身段扑向甘的脸庞，甘尽量打开鼻腔，吮吸它带来的面粉的香气。
“甘，有人找你，你家楼下！”
“帮我按下铃，告诉她28楼，直接上来就好！”
除了自己的房间，厨房是甘的第二大领域，只要他一只脚踏进厨房，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将他拽出来。虽说只是早餐，但是甘仍然像制作一件完美的工艺品一般:从碗柜里取出三个洁净盘子，每个盘子固定15个饺子。再将洗好的豌豆尖漂一遍开水放在饺子上。
然后取出三个小碗，用胡辣椒做底料，再依次放入葱花、蒜水、折耳根（方言）、炒豆、木姜油。少许盐和味精，一小汤匙酱油，还有最重要的也是吃饺子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食醋。甘依着自己平日的喜好在自己那一碗里放了两勺食醋，其余两碗皆是一勺。
一切准备就绪，甘脱下围裙，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餐桌，摆好碗筷，准备开吃。
咚咚咚——门响了。
甘想，应该是到了。他走到玄关，将门把手往下一按，推开门的那一秒，甘愣住了！
“英子？”甘不自觉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再次见面，打扰了！”英子温婉一笑，两人就这么在玄关处站了许久，直到背后“咳咳”一声，甘才如梦初醒，侧着身子让英子进门。人生真的很玄妙，原本你以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在你看不见的某处莫名交汇了。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自己家门，又自然而然地晃动在自己眼前，而自己，没有丝毫的准备，就这样赤裸的迎接了一场意外重逢。
“啊，是英子呐。”沙发上的欣热情的与英子打着招呼，嘴边挂了一抹明快的笑容。不知是否是甘自己的错觉，欣的笑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可能是宿醉的后遗症吧！
“都别站着了，你们不饿吗？”甘招呼二人入座道，“刚出锅的饺子，暖胃正合适，吃吃看！”甘以鼓励的口吻让他们拿起手中的竹筷，欣二话不说就开始吃了起来，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英子也跟着食道的呼应将蘸了蘸水的饺子整个送入口腔，让之于蓓蕾完美结合。
享受美味，自然就得放开了吃！“吃”之一字，不仅从口开始，也从心开始。
一顿下来，三人的盘中竟一丝菜叶都不剩，这对于临时厨师的甘来说，无疑是最高的奖赏。之后，欣丢下筷子进了浴室，英子去了客厅，甘则是进厨房收拾残局。
“对了，昨天谢谢你！”英子说，“我是来还钱的。”
厨房与客厅的距离不算很远，洗碗槽里涌动着哗哗的流水声，甘挤出洗洁精，平静地听着她来此的目的。她不是学生吗？哪来那么多钱？而且那种小酒吧，进去的多半是无业游民和学生党，偶尔有一个富家子弟那都是去找消遣的，一夜之间，她从哪儿要的钱？
甘把盘子洗好，关掉水龙头，道“钱这种东西，什么时候有了再还吧，没必要勉强。”
甘这么宽慰着英子。但其实，甘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从自己用钱帮她摆平了“水晶鞋事件”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建立了债权人和借款人的关系。纵使自己可以自动忽略债权人身份，但借款方（英子）永远不会抛开借款人的桎梏。任你怎么明事理，她都会觉得，只要一日不还清债务，便一日都欠着你。
而欠着你，她会不舒服！
“话是这么说没错，”英子从卡包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放置在水果盘底下压着，然后起身走向厨房，而甘也恰好从厨房里面出来，两人差点就撞了个满怀。
甘前倾的身子被理智给拴了回来，英子也向后退了两步继续讲道:“但是两面之缘就让你破费，未免缘数也太珍贵了些。所以，为了以后能没有包袱的相处，这种小事，早了早好！”
两面之缘。原来她都记得。
“你的裙子，很好看！”甘说。好似这一瞬，他才发现，英子穿了一身蓝色印花短裙，头发垂至脖颈，笑容恬淡，恰到好处。果然，只有在光线最亮之处，才最容易将美纳入眼底！
“谢谢，改天再见。”
英子踩着帆布鞋，走到玄关，深邃而宁静的眼眸瞥了一眼鞋柜顶层的带有红色葡萄酒汁的蓝色水晶鞋，站在门口，与甘挥手告别。
甘随意一笑，慢步走到客厅，发现了被水果盘压着的正在翻飞的人民币。
“看样子，她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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