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人?”董成惊恐地后退,脚镣手镣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放心,行止院的人死光了。”老僧垂眸而笑,“那样周密的圈套,那样狠毒的内线,又有谁,能活着出来呢?”

“那你是谁?为何会知道这许多?”董成双目圆瞪,手脚青筋暴起。

“我不过是玉麟游历民间所交的一个朋友罢了。”老僧抚须而笑。

“你……”董成看着这个白眉白须的老僧笑容狡黠,一时竟不知要问什么,亦或说什么。

“董大人不必再绞尽脑汁去探究贫僧的身份了,贫僧不会让你知道的。”老僧笑笑,“贫僧只想告诉你,何谓之命数!”

“当年春闱有一寒门学子,名为阿晟。此人文采出众,思维敏捷,博得圣上青眼,得中探花。可阿晟到底出身寒微,无人帮扶,纵使中了探花,也不过是领了翰林院编纂的闲差。阿晟心有不甘,日日除了上班,便在酒市买酒消愁,喝醉了便慷慨悲歌,痛陈心中壮志。”

“适逢太子微服私访,行至酒市,见阿晟慷慨悲歌,仔细坐在一旁听了片刻,只觉此人胸怀天下,才华出众,便上前搭讪。得知阿晟身为探花,却因无所凭借而只能做一个翰林院的闲差,太子心中叹惋不已。是日太子回宫,便奏明皇上,将阿晟聘来东宫,作了太子长使。”

“阿晟来到东宫,喜不自胜,却又面露忧愁之色,太子询问,阿晟只道长使任重,家有老母,恐难以照顾。”

“太子感念其孝心,命人接来阿晟老母,辟了个院落给阿晟母子居住,方便阿晟及时照应。”

“阿晟感激涕零,自此便在太子帐下,鞠躬尽瘁,夙兴夜寐。”

“太子常来看望,两人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后来,太子愈发信任阿晟,许多事情都交由阿晟去做。乃至行止院的士人名单,都放心地交由阿晟保管。”

“谁想,便是这一决断,竟是害了太子,也害了行止院众人。”

“那日太子酒后微醺,将继位后对行止院众人的安排一一说与了阿晟听,原本只是随口说说,阿晟却哄着太子拿笔墨写了下来。太子酒后意识混乱,也是信任阿晟。当真蘸了笔墨写下。”

“谁想这竟成了谋反的证据!”老僧目光粼粼,身子微颤,“阿晟拿着这纸便去寻了魏王,只道太子已经对皇位急不可耐,意欲谋反。”

“魏王是皇上次子,原就与太子势同水火,立马带着阿晟去皇上那里告发。”

“魏王的煽风点火、阿晟的信誓旦旦,更有那名单铁证如山。皇上龙颜大怒,当日下旨命魏王为主,查清此事。”

“几乎是一夜之间,东宫凋零,血流遍地行止院一夜起火,残壁断垣,群贤不再。”

“不到七日,魏王便呈上案卷,详述原委,更有东宫长使阿晟为证,皇上深信不疑。当即下旨废黜太子,贬为平民,东宫一干人等交由魏王处置。”

“呵,”老僧凄然一笑,“魏王与太子原就势同水火,将东宫一系交由魏王处置,岂非肉上砧板,任人鱼肉。”

“东宫一系,男丁一律斩杀,女眷充作军妓,除其皇籍,没入奴籍。太子生母嘉皇后,不堪流言,自尽于景仁宫。其余支持太子之诸臣,亦由此牵连,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自此,天下再无白玉麟。”老僧言及此处,眸中波光微闪,白须轻颤。

“后魏王查案有功,被立为太子。几年后,皇上病逝,魏王继位,荣登大宝。而先太子长使阿晟,”老僧猛地甩过头来,怒视董成,“告发有功,为魏王器重。魏王继位后,阿晟青云直上,短短几年,便官至二品!”

“而先太子,修水坝济灾民,揽贤才修国策,千万劳苦一笔谋杀,自此世间无人再知白玉麟,无人能续太子济世安民之志!”老僧胸膛起伏,大步走到董成面前,看着他,“若论命数,这才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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