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亲!
想到娘亲,我心里涌出一种怪异的、晦涩难言的感情来,眼泪顿时就要落下来了,从上一世的崇德二十五年起,她就停在我记忆里很深远的地方,再也没有走近过,因为太深远,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都没再想起她了。
上一世,崇德二十五年冬月,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清院后的桂花落尽,一场大雪就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安扬城,随后北域传来灾情,荒年大雪,民不聊生,坊间传闻天子失德,才导致春冬两场雪,颗粒无收,老百姓食不果腹,哀鸿遍野。
于是身为左相的父亲奉天子之令亲自前往北上赈灾,一去就是三个月,连年都没在家过,父亲离家不久,娘亲就离奇失踪了,父亲不在家中,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也没有人再追问过她去哪儿了。
……
“二小姐,你想什么呢?”
阿芜的呼唤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扯回来,我随口道:
“阿芜,今天下午我怎么睡在外边了?”
“唉?”阿芜奇怪,“不是小姐吩咐不让人打扰么?今日大夫人那边的周嫂病了,夫人把我叫去帮忙采办香火,我回来时冬铃在院门口守着,说小姐与月夫人畅谈,酒多了,歇下了,不让人打扰。”
冬铃?
“娘亲呢?”
“月夫人喝醉了,也被环翠扶回去休息了。这会估计还未酒醒。”
那便明日再看娘亲吧。
“父亲来过了么?”
“还没有。”阿芜摇摇头。
我想了想道:“阿芜,你去把我东阁的书拿一本过来,我想看会儿书,你让冬铃进来给我扇扇风,这天儿怪热的。”
单纯如十二岁的我,活得不明不白,很多事情看不出端倪,而今再次身临其境,竟又想到许多旁的细枝末节,很多当年并不能理解的事情,如今豁然开朗了呢。
冬铃,我脑海浮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长得不算白净的一个丫头,眼睛倒是有神,平时总是不爱讲话,独自一人默默地干着活,上一世我甚至对她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我有四个近身丫鬟,叫冬铃的,叫春华的,叫夏眠的,叫秋林的,还有个贴身丫鬟,便是菁芜。可我上一世只依赖着阿芜,什么事她都会打点好,包括我手下伺候的人,而今看来,我的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阿芜过了好久才回来,我看她拿的书,却是本《剪灯新话》,我翻了两页,大惊失色,这书里讲的净是些不着调的下九流,淫词艳调!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父亲,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我刚要责难,却见她满头大汗,才想起来她是个不识字的,想来是在东阁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找了很久,才找了这么个“宝贝”来。
“你将这书——”
我尚未说完,门口却传来冬铃的声音:“……回相爷,小姐午睡方醒,此刻在房里温书。”
糟了,是父亲来了,若是他看见这本《剪灯新话》,我的下场只怕比上一世还惨。我迅速将书塞进衣柜里。
冬铃本就是受了我的指令进来伺候的,她便跟在父亲后面进来,低眉顺眼,并不张望,待父亲坐下,便帮着菁芜开始沏茶倒水。
父亲脸色并不很好,方正的脸绷得像一张宣纸,额头却紧凑,形成几道深刻的褶皱。他穿着一身绣了岁寒三友暗纹的青色便服,腰上挂了只香囊,我认出这是大夫人的手艺。
我给父亲行了礼,父亲下后仔细地端详了我的脸,问我:“今日是你生辰,怎么气色这么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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