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二楼“满庭芳”雅间里,下首一白衣女子盘膝而坐,青丝如瀑,纤纤十指来回拨动琴弦,声音时而舒缓如清泉潺潺,时而急越如浪花击石,时而柔婉如鸟儿呢喃。
座上坐着三男两女,看起来是一家五口,上首是一位胖胖的油腻中年男,时不时眼神色眯眯的调戏一下那白衣女子,因着惧怕旁边的中年女子,才不敢明目张胆。
那眼神让那白衣女子有些不自在,却仍然挂着浅笑,一个妙龄女子抛头露面挣嚼用,早就习惯了客人的各种无礼举动,忍忍就过了,比起......根本不算什么。方才他们和茶博士点的最贵的茶,那中年妇女又如观音菩萨一般心慈面善,也不知道一会能不能多打赏一点。
对面坐着的少女应该是他们的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中年妇女放下茶碗教训起来:“她这样的人都能弹好,你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行?”
少女一脸不屑:“她是瘸腿,又不是断手!再说了,她弹得这么好,不还是在这里卖艺。
白衣女子手上一抖,弹错了一个音,好在座上的五人也没听出来。今日他们点曲的时候没有别的要求,只说要点最长的,这曲刚弹完一半,白衣女子微笑不减,只暗暗咬牙,再忍忍,再忍一会会就好了。
一曲弹完,白衣女子撑着地板起身站定,然后缓缓屈膝鞠躬,整个过程四平八稳的,连耳坠子都未有丝毫晃动。中年妇女对身后的婆子使了个颜色,婆子把准备好的二十文钱递到她手中。
白衣女子恭恭敬敬道了谢,转身告退,出了房门,看着手中的钱,脸上仍挂着浅笑,眼眶里却起了雾,说一曲二十就真的二十,一文钱都不多的。
今日这河边的风真大啊,吹得人眼睛生疼。
龙舟赛即将开始,客人们也没兴致再听曲,女子仰起头望向三楼,扯出个更大的笑容,一瘸一拐往楼梯口走。
整个望江楼里热闹非凡,大妈们喝茶嗑瓜子,比比各家孩子;大爷们花式夸对方精气神好,传递养生秘诀和保健品;少妇们分享育儿心经,安利生子偏方;男士们胡侃吹牛比雄风,自诩钢枪永不倒;熊孩子们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互相追赶。
白衣女子一手扶楼梯,一手抱琴,刚走了两个台阶,被后面追逐的两个孩子撞了一下,女子一个趔趄,连人带琴“哐哐”滚下楼梯,熊孩子们头也不回,继续追赶。
女子跌坐在地,顾不上疼,忙反复检查怀中的琴,见其丝毫未损,方松了口气。
周围人来人往,竟无一人上前搀扶,女子不敢把琴放在地上,怕被来往的行人踩到踢到,便单手撑地,怎奈力气太小,几番努力仍未站起来。
行川自楼下上来,见此情形,上前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帮你拿着吧。”
声音低沉浑厚,女子缓缓抬头望,仿佛看到一道令人眩晕的光,不自觉地就将怀中的琴递给了他。起身后,忙向他福身道谢:“谢公子。”
行川递过琴,笑了笑:“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姑娘请便。”
女子望着她上楼的背影,心道,一定是方才在地上坐太久了,都有些犯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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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楼四楼面积不大,文人雅客又喜登高迎风,凭栏而望,互相吟诗作对,东家便把四面敞开,未设门窗,只用曲槛回廊护着。
此时,四楼围坐着两拨人,互不干扰。右边一拨,看起来是一群富家子,言语间流里流气的,桌上设了赌局,赌今日的龙舟谁能争标;左边一拨,看穿着是临城书院的学子,众人以景达情,说古论今,行川一上来,立马被团团围住,纷纷写诗与之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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