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明,我有件事想和你说。”静江一走进教室,顾不得满身雪花,冲到吴小明跟前说。
“什么事啊?”坐在不远处的平尼放下物理竞赛卷子大声问。
“你等会就知道了!”静江喘着气说。接着她对吴小明认真地说,“会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坐下说。”吴小明很有礼貌地把自己的脏书包从椅子上拿起来,塞进课桌抽屉里。
“是这样,”静江喝了口凉水说,“我希望你能在明天放学时再开一次例会。”
当天晚上,静江回到家,随便往嘴里扒几口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妈妈以为她期末没考好和自己赌气,也没说她什么。静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又拿起春游时在世界公园的班级合照使劲摆弄,觉得照片上萧楠的笑容格外刺眼。她责怪自己以前错信了萧楠,让大家现在都毫无防备地跌入他挖的陷阱。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桌上一只粉红色的木制卡书器(那是彭朋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想到彭朋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多的航模比赛就这样泡汤了,静江真想狠狠地给自己几脚。
“我必须为彭朋做点什么。”静江轻轻地自言自语。
她想起历史王老师的提示,坐起来顺着书架寻找答案。《社会契约论》?不行,同学投票不需要契约……《经济与社会》?是本好书,可是跟投票好像关系不大……《正义论》?看着有点帮助,可要想在明天一次集会就给所有人讲清楚恐怕很困难……《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有空倒可以讨论一下,不过估计不能解决彭朋的问题……《价值的颠覆》……《孤独的人群》……《乌托邦》……静江的脑子越来越乱,如果真的生活在乌托邦,她现在就不需要解决这种民主选举的问题了……民主?这个词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起上学期Anna推荐的那本《论美国的民主》,赶紧翻箱倒柜地找,把生日书都扔了出来,终于在床下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她拂去趴在书籍上冬眠的一只米虫,用餐巾纸擦了擦封皮,小心谨慎地打开目录开始查找——
“……在民主的时代,由于彼此相同,因此谁也不必信赖他人——这种相同性使人人对于公众的判断怀有几乎无限的信任,公众的意见不仅成为人们思想和行为的唯一指导,而且,拥有了极大的权力……”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静江想。虽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懂,至少可以让大多数同学明白应该按照自己内心的判断,为真正当之无愧的人投票。如果能说清楚这一点就足够了。要想揭穿萧楠的阴谋,还需要一些证据。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大家不被马上就要流传开的事影响判断,所以还是先把彭朋被取消资格的事说一下吧。
静江昏昏沉沉地入睡了。在梦里她看到萧楠得意地站在学校中心花园旁的信息栏边,他的标准照被放大成门板那么大贴在橱窗里,旁边是他作为三好学生的个人介绍,每个字都有壹圆硬币那么大。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变成了他个人的单独发言,全国老师都在教育自己的学生要向萧楠学习。彭朋哭哭啼啼地跑来告诉她加分没有了,自己肯定考不上本校。静江正想安慰她,突然看到艾晓伦扛着一只五米宽的拖布走过来说谁曾经砸过三好学生的铅笔盒就必须清理操场。接着艾晓伦突然变成了生物老师,她打开抱着的罐子,里面的蚕全都变成了蛾子,一把一把地像爆米花一样掉出来,张嘉亮拿着紫外灭蚊灯冲在前面大声地喊“果然没有我是不行的!”蛾子越飞越多,像雪片一样占领了整个校园,并且开始向人身上扑来——
静江惊醒了。她起身看了下表,才四点一刻,于是翻身躺下又睡了。
整个上午平安无事。静江一边做化学竞赛的卷子,一边琢磨该如何把事情向所有会员说清楚。中午吃饭时她和彭朋都闷声不想,艾晓伦在尝试了几个话题之后,也只好低头吃便当了。
“静江,准会员能出席么?”赵佑熹吮着一只巴掌大的彩色棒棒糖问。
“我不是会长,没办法做决定。”静江说,“你应该问吴小明去。”
“他说让我们听你的——”张嘉亮举着一把扑克说。
“让他们都来吧——”艾晓伦小声说,“我也去。”
静江点点头。
这可能是“弹师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例会,班里三分之一的同学都到场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班会。李青因为排球训练不能出席,还特意让李静代她请假。赵阳虽然不是会员,也愿意和两位准会员一起列席旁听。平尼谎称提前准备物理竞赛,从物理李老师那里借到一间教室。大家在靠近讲台的几排桌子边坐好,吴小明一边搓手一边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着宣布例会开始。
“今天——我有件事想和大家说。”静江走到刚才吴小明站的位置时说,“这件事,关系到咱们班两个同学的命运。”
“哪两个同学啊?”赵阳大声地问。他看到安妮在旁边瞪着他,就立刻不说话了。
“今天来开会的,都是咱们班里的精英——”静江没理会赵阳,继续说下去,“大家也都读过很多书,算得上见多识广……”
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笑声,静江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水婧用手捂着嘴努力不发出声音。旁边的程聪正低头玩自己的大拇指,显得心事重重。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平尼在第一排问。
“如果你们今天开会想说的是彭朋被取消航模赛资格的事——”水婧用那种甜甜的声音说,“我想已经晚了。实验班早就在说这件事了,咱们班估计也有不少人知道了……”
“那你知道是谁告发的么?”静江毫不示弱地问。
“这很重要吗?”水婧挑起一缕长发说。
“当然重要。”静江大声地说,“刚刚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时,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件事是萧楠告发的!”
班里爆发出一阵议论,但很快又平息了。
“而你们知道为什么萧楠要做这件事么?”静江继续问,她感觉到坐在第一排的彭朋拉住了她的手,“因为他想得到我们班三好生的加分名额——是的——下学期我们班里要推举出一名三好学生上报到区里,而这位三好生在中考时可以获得六分加分。萧楠就是为了这个——才告发彭朋的。”
“你怎么知道是萧楠告发的?”赵佑熹不顾自己的列席身份,高声问道。
“劳技组的金老师说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艾晓伦说。
“你确定他是为了评三好生才告发彭朋?”李静摇着瘦瘦的胳膊示意。
“这学期中的时候,我看见他爸爸来过学校一次……”静江回忆说,“新年联欢会的时候,彭朋也在黄老师办公室见到他爸爸来送礼……”
“期中考试后确实刚刚传达评三好生的通知。”平尼证实。
“你跟大家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大家别选萧楠?这是不是——”水婧牢牢地盯着静江的眼睛说,仿佛要看穿她似的,“公报私仇啊?”
“我跟萧楠的成绩竞赛早就胜负已分,”静江泰然地说,她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彭朋,坚定地说,“再也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了。”
很快大家七嘴八舌针对此事议论开来,例会像往常一样进入了无领导讨论阶段。
“萧楠怎么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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