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做两个也不行!是那个参赛就用那个!”金老师收回档案夹,仔细地看着图片对彭朋说,“这两个差的也太远了,区里肯定通不过,这复赛你也别参加了!”

彭朋差点当场哭起来,静江赶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们可以再照两张后来这个模型的照片——当作参赛照片。况且,彭朋后来还参加了第二次初赛啊!”

“比赛规定上明确写:一旦作弊立刻取消参赛资格!”金老师冲着静江大喊,不顾窗台上正在微微颤抖的文竹说,“这些参赛照片早就在区里备案了,哪能想换就换?还有,你们班同学跑来揭发了,很快全校同学都知道了,还怎么继续参赛啊?”

“我们班同学来揭发?”艾晓伦说。

“对啊,就是那个叫,萧——”金老师拍着自己的头说,“萧什么来着我也不记得,反正是个个头不高的男生,说话慢悠悠的——他说的!”

静江觉得自己的胃剧烈地扭动着,双腿发软,头上像刚刚挨了一闷棍。她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萧楠的面孔,从初一到初三的,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似笑非笑。艾晓伦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刚被张嘉亮的盛水气球砸过一样。彭朋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紧紧拉着静江的胳膊,指甲都扎到衣服里了。

“你先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再研究怎么处理吧——”金老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三人,递过来一张黄色的纸。

大滴的泪水落在纸上,等到彭朋签好名,下半张纸已经坑坑洼洼的。静江和艾晓伦一起扶着彭朋走出了那办公室,三个人一起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咱们班——参加航模竞赛的同学里——姓萧的——只有萧楠了吧?”静江小心地问。

“咱们全班姓萧的就他一个人!”艾晓伦捏着手指关节说,“真能装啊——”

“他……”彭朋把整个脸都埋在手心里,长长的头发从指缝间漏下来。

“萧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静江摊开手说,“那天他根本不在场啊!”

“估计是赵阳说漏了嘴,那人成天就像个大喇叭。关键是——”艾晓伦把双手拳头顶在一起说,“萧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为了三好生的事……”彭朋抬起头说(她两只眼睛已经红得肿起来了),“黄老师在新年联欢会前和我说航模比赛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不对劲……但后来她又说今年三好生同学投票的事,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什么‘三好学生同学投票’?”艾晓伦问。

“黄老师说,今年区里决定,三好学生要由班里投票选出……不像以前,是——是班主任指定的……”彭朋哽咽着说。

彭朋在班里是生活委员,一向人缘很好。静江也承认,如果是同学投票,彭朋在班里当选任何职位的希望都是最大的。以前彭朋成绩不太好,入选三好生可能有困难,但近两个月她拼命用功,上次月考时成绩已经和艾晓伦差不多,参选三好生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静江,你们怎么坐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个人抬头看发现是历史王老师,赶紧从楼梯上站起来。彭朋偷偷地用袖子抹了抹脸。

“期末考完了?”王老师沉着地走下楼梯,手里正拿着一本历史书。他还是穿着静江第一次在分校图书馆见到的那件棕色带黄条纹的厚毛衣,脸上架着那副方方正正的大眼镜。

“那——我们先回教室了。”艾晓伦朝静江挤了下眼睛,扶着彭朋顺着走廊快步离开。静江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听说你上次期中和月考都考得不错——”历史王老师一如既往地鼓励静江,“都是年级第一名,不要松劲啊!”

“嗯……”静江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刚才哭的是彭朋么?”王老师似乎没有觉察,继续说,“她没考好么?”

“王老师,”静江毅然决然地说,“我现在遇到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想请教您,但是——您能替我保守秘密么?”

“到我办公室去说吧,现在那里也没有别人。”王老师看着她的眼睛说。

这是静江第二次来到史地组办公室,房间里的陈设没什么变化。挂在墙上的字画有点卷边,毛绒玩具上的土似乎多了点。她往地理郑老师的作为上看了一眼,那些成排的金庸小说被收到了柜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参考消息》,长方形的玻璃板下面压的那段电影台词依然如故:

“曾经有一段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

这简直是胡扯,静江愤怒地想。萧楠根本和程聪一样,是不值得任何人喜欢的。他从初一起就欺骗她,让她以为他资质过人无法超越,害得她在那一年里不得不忍受班主任的冷言冷语。初二时,她好不容易超越了他,并对他产生一些好感。没想到在初三,他又和父亲联合起来,偷偷摸摸地想把中考加分搞到手。最重要的是,他竟使用打击竞争对手的办法来应对区里的新政策,难道是那篇《竞选州长》的课文启发了他?

静江眉头紧锁地企图将这一切梳理清楚。萧楠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一落千丈,现在他即使不是她最痛恨的人也很难找到比他更让她厌恶的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身体里的血全都冲到脑子里。如果萧楠现在出现,她真想上前扇他一个耳光——

“说吧,什么事?”历史老师直视静江的双眼说。

“不是我的事,是彭朋的——”静江勇敢地说了下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有关航模竞赛和告密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对历史王老师说出来。整个办公室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想怎么办呢?”王老师端给静江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我不知道。”静江诚实地说,“但我不想让他就这样得逞了,不想让他像以前那样,又……”

“可这现在不是你的事。”王老师平静地说。

“我经历过那种状况,”静江回忆着,“在初一时,我不知道萧楠全都学过了。我每天在家昏天黑地地学习,却总是无法超越他……老师同学都觉得我不切实际……那种感觉,我不想……”

“你知道萧楠为什么去告发彭朋么?”王老师问。

“因为——他想让彭朋名誉扫地,这样——就没办法和他争三好生的名额了。”静江瞪着眼睛说,她已经从这里面看出一点点问题,而这个小小的问题正闪着微弱的光。

“对,而区里这次三好生评选又主要是——”

“——要同学投票!”静江把话接下去说,“只要最后同学选出来的依然是彭朋,萧楠的告发就不起任何作用了!”

“正是如此。”王老师微笑着看着静江。此刻,静江感觉那道熟悉的光,正穿过窗外还在飘雪的天空,把自己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可是,彭朋不能参加航模复赛,损失的是三十分,而三好生最多只能加六分……”静江担忧地说。

“你不可能指望有机会弥补所有的损失,”历史老师公正地说,“毕竟是彭朋最开始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模型。”

“嗯。谢谢您。那——”静江站起身,想着到底要找谁来解决这件事,“我回教室了——”

“静江,有件事我已经想告诉你很久了——”王老师起身把她送到门口时说,“我始终认为,没把你放进实验班,是一个历史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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