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合唱队活动结束时,静江突然觉得自己退出话剧表演实在是非常明智的。艾晓伦明显已经被这两项同时进行的活动累得蔫头耷脑,连续几天放学后都借静江的课堂笔记复印。

“如果你实在撑不住,就不要那么卖命。”静江努力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不就是一只胆小的狮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是热……”艾晓伦大汗淋漓地说,“都四月了——还要披张皮……”

“你怎么没演成东国魔女?”彭朋问。

“没抢着呗——那天开会,我还没反应过来,李静就说她要这个角色——”

李静听到她们提起自己的名字,就转过身来,说:“那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了——我有件事前两天忘记告诉你们了:这次艺术节还有个街舞比赛,我来不及和大家商量,就把不用参加话剧的人名字全都报上去了……”

“不会吧?”静江和彭朋异口同声地说。艾晓伦赶紧用咳嗽掩饰即将爆发的笑声。

静江对这样突然降临的安排非常不满。放学后,她跟几个人一起来到李静安排的空教室看录像时,还气鼓鼓地像只河豚一样。不过其他人看起来并不比她心情好些。

“你们应该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而不是那样——”一个高一男生在旁边给他们做示范。这时天已经黑了。

“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平尼冷冰冰地说。静江突然对他这种一语中地的本领心生敬佩。

“你刚才没看录像吗?”那个男生责备平尼,“要把胳膊伸直,手不能翻过来,还要把腿做成马步——像这样,知道么?”

“我们还要练多久啊?”彭朋倒在一张椅子上问。

“没有你们现在肉体上的痛苦,怎么能有未来观众身心的愉悦?”

“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愉悦?”萧楠突然发话了,“他们来看我们表演又不给钱——”他正头倚着玻璃窗,手里的一支蓝色签字笔转个不停。

“你们不想拿名次么?”学长表示不可思议,“你们——都不喜欢跳吗?”

看到这种情况,静江马上在心里暗下决心,街舞比赛当天一定要拼命装病,以避免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现眼。

“我觉得,如果只有你去,无论跳成什么样大家都不会惊讶的——”第二天中午吃饭时,艾晓伦听完静江的抱怨认真地说,“想想你那些国旗下的讲话吧!”

然而静江很快就发现,她并不是唯一对艺术节感到烦恼的人——作为物理课代表的平尼明显对即将到来的竞赛更为焦虑也更雄心壮志。他除了完成老师留的那些看似没完没了的习题册和卷子,还成天拉静江一起泡在实验室里反复练习那些他们在培训时做了无数遍的实验。艺术节的街舞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每次练习的时候他都比别人更加烦躁,而且他还企图把这种紧张的情绪传播给静江。

“静江,你得好好准备,咱们这次竞赛会有很多理科实验班的人来参加——”平尼都在又跳完一遍街舞休息时叮嘱静江,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提及此事。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已经按你说的把题又做过一遍了!”静江撇了他一眼。

“可我不知道这样够不够……”平尼一脸担忧地说,“你的实验操作总是弄错顺序,上次又是合着开关就连电路,这可能会被扣分——”

“我下次实验一开始就张开开关,行了吧?”静江皱着眉头说。

“你在做压强实验时还经常把水或油弄到身上,我想这也会被扣分——”平尼继续说。

“我专门带一条围裙去参加比赛还不成么?”静江有点生气了。

“你找光轴测焦距的时候也总是太着急——有一次还差点被蜡烛烫到了——”

静江这时感到忍无可忍。她双手紧紧地攥起拳头,指甲都扎到手心的肉里。

“我说,既然你觉得我这么无可救药,”她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他,“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物理老师一起来游说我参加这个活见鬼的竞赛!”

说完,她一把抓起书包,大踏步地穿过教室,见到站在门口的萧楠,哼了一声就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回到教室,静江看见安妮正抱着那只饰演托托的狗,一群女生都围在她身边(艾晓伦坐得远远的),就走过去跟着玩了一下。接着,她一语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语文书,开始抄写《我的叔叔于勒》那篇课文后面的生词表。艾晓伦见她郁郁寡欢,也没敢开口借英语笔记。

出乎意料的是,平时很少说话的安妮走过来打破了僵局(这时她已经让张嘉亮把狗带走了)。她先是看着余怒未消的静江抿了抿嘴,接着转向艾晓伦(她正低头看《尼罗河上的惨案》)轻轻地问:“你们俩能听我说几句话么?”

“什么话啊?”艾晓伦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能保密么?”安妮紧张地说。

“到底是什么事啊?”静江不耐烦地问。

“嗯……是这样的,”安妮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人都没有注意这边,就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牛皮纸信封放在静江的课桌上,“今天中午我收到了这个。”

“情书吗?”艾晓伦抓过信封问。安妮赶紧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谁写的?”静江也放下笔,有点好奇地问。

“要是我说了,你们俩能保证不告诉别人么?”安妮小声地询问。

“彭朋除外,其他人可以。”静江干脆地说,“到底是谁写的?”

“我能打开看么?”艾晓伦边把信抽出来边问。

“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安妮担心地叮嘱,“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艾晓伦摊开薄薄的一页信纸,静江也把头凑过去。她们看到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安妮——

我今天好高兴好高兴啊!(“他有什么可高兴的?”艾晓伦说)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你说出我的心里话——我喜欢你。自从我来到你们班,就觉得你长长的头发特别好看。前两天看你们排练《禄野仙综》,你穿着水婧的那条蓝裙子真是非常非常漂亮!

我知道你学习很刻苦,所以也不想打搅你。我只是想把自己一年以来憋在心里的事都告诉你。好了,现在我解放了!希望你看完这封信不要生我的气,也希望你期中能取得好成绩!

赵阳

看完信,静江和艾晓伦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安妮的脸马上涨得通红,看着她俩不敢说话。

“这文笔也太烂了,这么短的作文还写了俩错别字!”静江一扫刚才的阴霾,笑着说。

“他到底想干嘛呀?”艾晓伦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没事闲的单纯练习表白么?”

“你们俩别笑了。快说我该怎么办呀?”安妮着急地说。

“不用怎么办啊——”艾晓伦笑着说,“你也想跟他表白吗?”

“当然不是了。”安妮说。

“赵阳的字写得还不错。”静江拿过信仔细看着说,“就是中心思想太混乱了。”

“我觉得你应该拒绝他。”艾晓伦说,“毕竟——陶洛丝和怪树不太相配。”

“那我应该怎么说呢?”安妮急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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