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蟥眉头一皱。

很显然,他并不想放什么无聊的河灯。

百里绯乖觉会意,独自跑到了岸边的小摊上,精挑细选地买了一个莲花灯,捧着河灯穿过拥挤的人群,返回到河岸边。

她双膝跪地,点燃灯芯,将粉白色的莲花灯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平缓的河面上。

河灯们随波而去,水影倒映着络绎不绝的一行行河灯,灯光波光交相辉映,如梦如幻。

百里绯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在心中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希望菩萨保佑,自己和家人永远平安喜乐。”

她从未怨恨过自己的父母,在那段水深火热的岁月里,她宁可认为父母是因无力抚养而无奈抛弃她,也不愿相信父母已在饥荒中丧生。

这是第一个愿望。

第二个愿望就比较实在了,百里绯希望她能早日到达西荒,完成任务,彻底摆脱那个阴冷无情的家伙。

为了能让菩萨在这么多人的许愿中听到自己的心声,她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耳边传来孩童清脆的歌声,孩子们唱着元宵节的歌谣,不知字里行间意,懵懂却欢乐。

“——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卿在绿水,尔在天街……”

百里绯睁开眼睛,去看鬼蟥的动静。

鬼蟥站在不远处的河边,双手抱肘,将他的宝剑揽在怀里。

他身边的孩子们来来往往,追逐嬉戏,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身孤傲,怎么看也无法与周遭的欢悦相融。

百里绯跑到他跟前,道:“你真的不放灯许愿啊?”

“许了又怎样,就能如愿?”

“当然了!莲花灯寓意着吉祥如意,许愿很灵的!”百里绯神采奕奕地答,看到鬼蟥还是一脸毫无兴致,她眉毛一挑,问道:“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和鬼蟥聊天,有些提问只是走个形式。

“我许的愿就是,我们能平安顺利地到达西荒,拿到长恨壶,凯旋归来!”

“……是长恨符。”鬼蟥脸色暗沉。

“哎呀都差不多啦,总之这愿望我就许在这儿了,灵不灵,到时就能见分晓啰。”

鬼蟥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似是透着嘲讽:“那你恐怕不能如愿了。”

“为什么?”百里绯不明所以,难道他就不想顺利拿到长恨符吗?

“用你的血唤醒了长恨符,我就会杀了你。”

一阵冷风吹来,穿过百里绯与鬼蟥之间的间距,夜凉如水,丝丝渗骨。

“为什么!”

百里绯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理解鬼蟥这种恶毒的脑回路。

“我一路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地陪你去西荒,还要舍身献血来帮你拿到长恨符,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最后你达到了目的,却要杀了我?你,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

鬼蟥不假思索地答道,好似在提醒她:我根本就没有良心。

“你!”百里绯气绝。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离开这个麻木不仁的混蛋,再也不要再看见他,再也不要和他说一句话,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摆脱他的魔爪。

只要她敢离开,鬼蟥一定会使出他那切肉如切豆腐的引丝来牵制她,让她动弹不得。

百里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一圈红色伤痕如同刺青一样醒目,她想象着如果鬼蟥的引丝再次缠绕其上,那种刺痛的感觉再次穿透她的皮肉……

天,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悸。

但是怎么能让鬼蟥看出来呢!

“自己玩吧你,小爷我不奉陪了!”她拿出了压箱底的气势朝鬼蟥吼道,转身冲进了熙攘的人群。

一脸的果敢决绝,外加很自然地把左手藏进了衣兜,以及很自然地用右手无死角的握住左手腕。

无论如何……换一只手吧,左手实在是太惨了。

出人意料的是,她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跑了良久,已经做好了挥洒热血的心理准备,却安然无恙,什么也没发生。

鬼蟥放任她自由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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