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绯这两天跌宕起伏的遭遇,用一个字总结:丧。

简单点来说就是:

第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女鬼,女鬼跟她说你是符灵子,你的血是符灵血,可厉害了但是我就不告诉你有什么用。

第二天她遇到了一个神经病,神经病找了符灵子七年,总算是找到了,可是好气啊,刚巧来晚了一天,找到的是个低配版的符灵子,血液一凝固就不好使了,只能把她带到西荒去,将符灵血现取现用。

理清了思路以后,百里绯也发挥出了她天生乐观的优势,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跟着这个神经病杀人狂鬼蟥一起上路了。

真没什么好灰心的,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吗。

他们在傍晚时分翻过了山林,到达了山下的一个小城——沭县。

百里绯不久前才来过这里,还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对沭县很是熟悉。

但今天的沭县跟以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到处都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街市上人山人海,喜气洋洋。

百里绯突然想起来,春节刚过去半个月,今天不就是上元节吗。

沭县是个傍水而建的县城,沭河穿城而过,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有着金州一带最为有名的灯会,每年上元节沭县都会举行盛大的灯会,远近闻名,甚至还会吸引不少异乡人前来游览。

百里绯对上元节漠不关心,这是个阖家团聚的节日,她又没有家人,过什么上元节啊?

但她生性喜动不喜静,自然最中意人多热闹的地方,倒是这个一脸写着生人勿近的鬼蟥,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氛围吧?

她悄悄观察着鬼蟥,祈祷他不会人来疯,突然杀个人助助兴什么的。

鬼蟥总体看上去情绪很稳定,他迈着步子朝河边走了过去,穿过河面上曲折的水上栈道,来到了修筑在河心的一座亭台。

这座亭台修得美观高雅,一共四层,鬼蟥径直登上了最顶层,站在亭栏旁眺望远方。

嗯……还是挺有雅兴的,百里绯心想。

她也走到亭栏前,趴在栏杆上,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烟花绽开,将沭县照耀得亮如白昼。

眺望眼下的小城,满城尽是火树银花,河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河灯,百姓们许下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这顺流而去的河灯里,祈福消灾,祭奠河神。

真是好不热闹。

百里绯乐不可支,将白天被鬼蟥欺负的事儿统统抛在了脑后,惬意地享受着沭县的欢乐氛围。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一阵低柔舒缓的音律,宛如从香炉中飘来的袅袅轻烟,悠扬婉转,音色朴拙抱素,是一种极为独特的低沉,百里绯听出来,是埙的声音。

有人在吹埙?

她转过头一看,吃了一惊,吹埙的人竟然是鬼蟥。

想不到他还会吹埙?百里绯眼界大开,可又突然回想起了鬼蟥杀人时的场景,心里一阵哆嗦。

他杀人分尸的手段那么残忍,业余爱好却这么高雅,不得不说,这人真够变态的。

这里是亭台的最高层,风势寒猛,所以不大有人乐意上来,气氛还算比较安静,鬼蟥吹奏的埙声极低极轻,却近在咫尺,清晰悦耳,优美的音符像雪花一样沉降在了百里绯的心坎。

百里绯虽然是个粗人,不懂音律,却也能从这流畅的旋律中听出,鬼蟥是吹得极好的。

她忽然有些失神。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怪的人呢?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双手染满鲜血,阴冷残忍的男子。

他沉默寡言,一旦说话都不会是什么好话,戴着黑色面具,永远也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凛冽的目光,浑身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但这一瞬间,她好像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种气质。

孤独。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终日独来独往,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不孤独呢。

可他是个杀人嗜血的人,心中是不会有半分半毫的情感的,一个无情的人,也会感到孤独么?

百里绯想着想着,心也随着曲音安静了下来,这旋律实在太过轻柔,就像是在呢喃低语,诉说衷肠,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悲戚的哭泣。

这是一首哀伤的曲子。

沧桑,悲凉,尘封而久远……

百里绯不明白鬼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怎么会随身带着一个陶埙,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吹奏这样一首悲凉的曲子?

今天可是上元节呢,别人都是锣鼓喧天,唢呐高扬,他吹的曲子很不符合主题哎。

她有点儿想提个建议,让他等到清明节或者中元节再来吹这一首,就会比较应景了。

但也只敢想想而已。

鬼蟥吹完这首曲子,将唇边的埙紧握,缓缓垂下手臂,轻柔的旋律就此停歇。

夜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袂,在烟火绚烂的背景之下,他一身的黑色反而难以与夜色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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