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不怕死,只是心中突然说不出的难受,他本来是滥竽充数,雁师姐分明不认识的,但还是觉得难受。

当下,众人挖坑将阿雁安葬。大约是挖坑的次数多了,这次又死的人少,倒是利索,不久便收拾行囊上路。这番上路又是别样心情,江湖中人那个不是志比天高,这番倒似他们已成待宰羔羊,只待屠夫看心情动刀。

下午平安。

众人猜测,座山雕应该是昼宿夜行,夜深又要出来行凶杀人了。屠姑气得吃不下饭,座山雕神出鬼没,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上午浪费了一点时间,下午拼命赶路,总算没有耽误多少路程。傍晚时分来到一处破庙,残墙断垣,香火冷清。庙里供奉的正是狗头人身的盘瓠神,金漆斑斑脱落,蒙尘,还有蜘蛛网,隐隐可见昔日的气派。

屠姑平素不信鬼神,此时与高高在上的盘瓠神对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尊崇,恭恭敬敬的想道:今晚如果你保佑我红妆盟弟子顺利渡过此劫,明早我拜拜你又何妨?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无他处了。屠姑、霍氏姐妹和殷离又碰头商议,老规矩,男外女内,汉子们在外面搭起帐篷,团团簇簇,甚是紧凑。

殷离主张今晚人手加倍,明岗暗哨一起来,务必要座山雕半步不得偷近。

霍英娇自告奋勇,值最后一轮。

霍英琼自然不同意,要与她争。

屠姑沉声道:“不必争了,所有岗哨都撤掉,今晚我亲自通宵值夜。”

殷离默然,确实如此,在场诸人只有屠姑胜算最大,余者与座山雕的武功相差太远,值夜也是枉送性命,倒不如蒙头好好睡一觉,生死各安天命。

霍英琼心情激荡:“师傅,我陪你。”

屠姑摇头:“不,你腿受伤了,早点歇息吧。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为师若是过不了今晚这关,这支队伍就要依仗你了,尽快将大家带到凤主身边,便不怕这大魔头了。”

霍英琼还想说,屠姑断然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说,就这样定了!”

霍英琼紧紧挽着屠姑的手,紧咬着嘴唇,眼眶有点湿润。她家人罹难,仅余姐妹俩相依为命,心中待屠姑便如亲娘一般。屠姑又何曾不是如此,她终身未嫁无子嗣,霍氏姐妹便是她最大的骄傲,有徒如此,老怀欣慰。师徒一时无话,连殷离什么时候悄悄离去都不知道。

当晚,万籁俱寂,有星星有月亮。

霍英琼又陪屠姑说了一会闲话,向她讨教几招剑法,顺便将“八分劲”的剑理说了,屠姑本不以为然,听霍英琼说是嬷嬷们教的,方才留心,岂料越听越动容,隐隐约约明白了些道理。两人声音不大,而且讨论的东西与本门心法紧密攸关,倒也不怕旁人窃听。

白如云的帐篷近在破庙门口,睡不安稳,将她们的剑理听得清清楚楚。与爹爹教导的剑法大不相同,《月弧剑法》的要诀是奇诧快绝,一沾即走,最忌讳硬碰硬,更不要说硬碰硬时留几分劲。明明不一样,却好像都有道理,怎么也想不明白。

终于夜深,霍英琼犯困,遂告辞回庙内睡觉,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轻轻说道:“今晚关小刀失约没有来。”

屠姑浑身一个激灵:“他不是红妆盟门下,来去自由,我们管不着。”

霍英琼不语,低头走了。

屠姑独自坐在高高的石门槛上,默默的摩挲着手中的大剑,这笨家伙陪伴她好多年了,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她很喜欢。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林子里蛙鸣虫叫,益发显得幽静。

忽然,密林轻轻乱晃几下,稍不留神便失察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警钟。

屠姑乍醒,起身,魁梧的身躯霍霍几下冲到密林边,只见树丛簌簌乱拨,迎面撞过来一个同样魁梧的身影。她大剑恍然出鞘,横架在对方脖子,那身影顿时不敢动。屠姑没料到如此顺利,连准备好的几招厉害后着都没有派上用场,反倒有点惊愕。

借月光看去,原来是牛霸。

绰绰几下,邻近的几个帐篷都被掀翻,冲出来一群生龙活虎的大汉。接着,破庙里面也冲出霍氏姐妹和几个女弟子。个个衣衫齐整,哪里像是睡觉的样子。原来今晚大家都睡不安稳,和衣躺下,兵器不敢离远。

殷离阴沉着脸:“牛霸,你三更半夜跑去小树林里搞什么?”

牛霸哭丧着脸:“老当家,人有三急,我……我半夜起床撒了泡尿。”

屠姑收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惊扰大家了。”

“懒人屎尿多!”

众人骂骂咧咧的收起兵器,忽然个个宛如中了定身法,目不转睛瞧着牛霸后上方,好似有什么奇异怪物在他头顶。牛霸愕然抬头,这一望,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原来在他头顶不过三尺之遥的树干上,竟然倒吊着一只巨型人形蝙蝠,正朝他咧嘴而笑。

下一刻,牛霸头顶罩落一只鹰爪!

那鹰爪坚利如钢,迅疾如电,瞬间就到了牛霸头顶。屠姑收剑,刚刚收到一半,猛然手腕翻转,大剑横切过去。那鹰爪来得快,缩得也快,慢上半刻怕要遭遇断腕之危,杀人未遂,临走还不甘心的扯掉一束头发。

牛霸只觉得怪风骤起,发丝刺痛,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鬼门关打了个转,后知后觉,此时才觉得头皮发麻,牙关打颤,差点吓出尿来。

座山雕哈哈大笑,扑腾几下翅膀,瘦削的身影已经遁入茂叶中,众人追不及,但闻笑声未了,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仿佛他们一众人被他一个人团团包围,如此轻功当真骇人。

屠姑上前几步,拎着大剑,冲黑黢黢的密林间朗声嚷道:“座山雕,有种的出来比划比划,躲在暗处偷袭杀人算什么本事!”

她高亢的嗓音在密林间回荡,哪里有人答话。

屠姑铁青着脸,又喊道:“香灯会门下莫非都是缩头乌龟不成?”

座山雕阴森的笑声戛然而止,密林顿时恢复死寂,皓月当空,夜色浓郁,连虫蛙都不敢鸣叫,众人放目寻人却难觅踪影,反倒越发惊惶。屠姑知道座山雕还潜伏在附近,下次出手定然是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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