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笑着说:“接下来呢,师父会在这西南,办一件事情,然后我们就去大漠里转上一圈,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黄沙漫天,万物荒芜。再之后,师父带你转遍整个中原,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师父,这要多久?”

“十年吧。”

“十年啊!这么久!十年之后我就二十多了!师父你就……师父你多大……”

“……你个没良心的……”

“师父你还说我?你担心连累宋姨她们不跟她们在一起,那你怎么就不怕连累我这么个徒弟呢?”

“……咳咳,年轻人嘛,不经历一些磨难,怎么能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嘛!”

中年男人狠狠地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伸出手来,向西南一指,大声道“走!下一个目标,西南大漠!”

……

蜿蜒百里的城墙以西,就是满眼的黄沙。

大魏西南诸郡,几年来所征收的赋税,几乎有近一半,都是用来建造这堵将漫天黄沙挡在大魏国境之外的城墙。砖墙之中,不仅是劳工们一颗颗低落的汗水,还有大魏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之中牺牲的无数英勇先烈的血肉之躯。大魏皇帝用这种鲜血淋漓的方式告诫整个大魏王朝中的百姓,今日之和平与安稳来之不易。被铸进城墙之中的先烈永远会被认同为大魏的英雄,其家人非但不会感到冒犯,反而会因此而骄傲自豪。

这里,是西南城墙,是大魏的国境线,是一片理当属于黄沙、鲜血、狂风、怒吼的世界。

故而那一袭蓝衫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他缓缓抬头,眉眼高挑,注视着头顶猎猎作响的战旗,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非他已经斑白的鬓角微微暴露了他的年龄,恐怕当有万千少女为之疯狂。

西南边境,也不应该出现如此清秀的面容。

一名身着盔甲的将领模样的人物来到这一袭蓝衫身边,微微躬身,轻声道“元帅,风大,回城中去吧。”

蓝衫身形微微一动,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老赵,我们来这西南,多少年了?”

那将领微微一愣,回答道“五年了,元帅。”

“五年了啊……”他轻声呢喃道“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多少个五年呢……”

将领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沉默地在这一袭蓝衫身后立着。

这位被称为元帅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一如若干年前一样,挺拔的身躯依然如同长枪的将领,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轻声问道“老赵,当年……跟着我一同踏入草原梁国皇帐中的兄弟们,如今是不是就只剩你了?”

将领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同样是轻声回答道“是,元帅。”

蓝衫男子久久不语,任由战旗在头顶发出粗砺的怒吼。

蓝衫男子面向东方,他的眼神中似乎包涵了天下间最深沉的迷雾。这迷雾在他的眼睛里氤氲了足足十年之久也许更长,只是那时老赵应该还不认识这位足以令他仰望一生的男人。

只是今日不同于以往,那雾气并没有随着雾气而变得越来越浓,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开来。那双眸子仿佛是被天下最清冽的泉水洗过了一般,渐渐地变得清晰与透彻。老赵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元帅的那双眸子,他以为那是错觉。

元帅说“今日大漠平静,便让所有守卫去城中休息一日吧。本帅给他们放一个假。”

老赵一愣,道“可是……”

元帅挥了挥手,轻笑道“有本帅在。只要不是夏国举国攻来,还有什么能从本帅眼皮子底下越过城墙么?听令便是。”

老赵张了张嘴,旋即释然,而后点头应是。

随着老赵大踏步的离去,这片天地之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其实并不能说是安静,风沙依旧在呼啸狂舞,仿佛在耳边控诉着世间一切的罪行。只是对于元帅而言,天地已然只剩他孤身一人。

从不饮酒的他,在这一刹那,突然十分想感受那种烧喉咙的感觉。

以往的江湖之中,仿佛只要不饮酒,便算不上写意风流,任你武功再高,也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真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奇怪风气。

他闭上双眼。

直到脚步声在身后想起。

他转过身来,望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身影,笑了笑,说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来人说道。

“前些时候他出了一次手,相当于向整个天下的大宗师们宣布他没死。我以为他如此高调,那么最先来取我性命的,应该是他才对。”

“不,你错了,或许对于别人来讲,应该是他。但是对于你来讲,必须是我。”

“你说的没错,必须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渐渐笑了,道“只是刘琮琤,你应该再多忍耐一下,一年,或者两年,等你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宗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借助外物硬生生地提高了自己的内力境界,那时你再来杀我,恐怕会更有把握一些。”

“我等不到那时候了,”来人说,“我再不来杀你,他就会来。而你必然会死在他手里,但是我需要你死在我手里,所以我不能等了。”

“哦?”他觉得好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倘若你今天死了,他还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责任呢,这样的话,他心里的疙瘩,会不会更大呢?嗯?”

“这么多年不见,你话倒是比以前多了太多了。”

她轻轻拨了拨额前的发丝,没有再多说话。

冰魄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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