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周遭的环境陷入了一片冷淡的沉默，就连那追溯着生命尽头的一两只秋虫也跟着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晚风的速度下降，空气凝结，落叶的声音微乎其微，却清清楚楚地被听见了。

然而，窑姑似乎并没有意愿像羽琢想象中的那样去做。

她转身从窗口跃进了屋子，轻盈的身影仿佛是一片乘风的落叶，飘飘摇摇，未粘哪里；又恍若一弯淌流的清泉水，带着寒意，落在地面，脚尖着陆处仿佛能荡起些许涟漪。羽琢心想窑姑会说些什么，然而窑姑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了羽琢的床边，似乎是想伸手去安慰此时仍旧魂不守舍的羽琢。只是这一切来的太过平静，羽琢完全没有体会到这样暗流般的温柔，但他明白的，窑姑就在他的身边。

然而，羽琢并不清楚，这样的好意与温柔是否是他所能够承受得了的。

“叮......“就在这时，一声微弱到不及呼吸的脆响使得窑姑处在半空中的手急忙地收了回去，就像是触电一般，她分明地感觉到了自己修长的指甲触碰到了一丝莫名的冰凉。此时间，羽琢也感受到了，然而并不是因为异样的温度，而是觉得在他的左腕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偏偏在这时，一片浓云遮住了仅有的一点月光，使得本就不明了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了。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次使得周遭光亮了起来，视线聚焦后才发现，那是自窑姑指尖上升腾起一团幽蓝的冥火。

“你腕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窑姑突然厉目地看向羽琢的脸，而后皱着眉头谨慎而试探地说道，随后，视线便又顺着幽焰的走向去寻找刚刚触碰到的那丝冰凉。不知为何，窑姑的心中竟隐有些许忌惮，连带着指尖的冥火也跟着微弱地颤抖起来。一旁躺着的羽琢眯缝着眼睛坐立在床上，他不由得将自己略感疼痛的左臂移动到了他视线所及之处。

果然，在羽琢细纤的左腕上多了个物件。仔细看去，那是一只差不多一指宽的翠色玉镯，而在玉镯的周围则是一团稀松的寒气，如同被雾化了一般。透过寒气去观察，那镯面看上去光滑无比且油脂丰满，质地细腻温润，就连不懂行的羽琢都能看得出这材料是决绝不凡。再用蓝色的冥火光打过去，尤是在羽琢皙白的皮肤上，那镯子更是显得清透无暇，几乎是于羽琢的腕子融为了一体。

“这......“窑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让她一时语塞，但又霎时表现出一副模糊不清的神情，连带肌肤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和她不同，羽琢却是已经被那翠玉镯所深深地吸引了，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它，在这样状态地驱使下，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某一瞬间，羽琢甚至顺随着左臂上的脉搏感受到了那来自玉镯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咚咚，咚咚，咚咚......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自知地闭上了眼睛，可能就在窑姑没有发现的时候。窑姑当下没有在意到羽琢，她只是希望可以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一些，微寒的残余气息令她倍感熟悉，于是将指尖的冥火缓缓地向那玉镯靠近。

突然！窑姑全身一震，眉宇间的皱纹不禁被一时的惊诧所绽开。

可此时窑姑再想将指尖的冥火收回去，固然为时已晚。只见停留在她指尖的冥火晃动的愈加剧烈，转眼间由幽糜的淡蓝色变得金黄，那是只属于太阳的颜色，而后又迅速地转为艳丽的冲红。对于窑姑来说，那原本应当没有半点温度的冥火，此时间竟变得无比炙热，抽手的瞬间竟已经燃焦了她那透亮的指甲尖，若不是她收手及时，恐怕整只手都要烧焦了。屋内的空气登时沸腾了起来，气浪由内而外地排开，翻动了羽琢放在桌面上的书页。此时再看，那炙红的冥火犹如一条凌厉的闪电一般，抖擞着金色的薄鳞滑向那只翠玉镯。

“哼，这小子......“窑姑低沉着声音淡淡地说道，但也听得出来，这声音意味深长，不屑的后面紧跟着一抹桑桑的惆怅。用脚尖轻轻蹬地，转而跃坐到了敞帘的窗台，然后，不知是从何处取掏出了那半瓶二锅头，拔掉并收好瓶塞，仰头痛饮了两大口。

“咝......啊。“辣意顺着舌尖直到哽嗓咽喉，然后又积蓄在胃中，身体也就跟着平和了下来。一阵寒风略过，吹落了树上的残叶，落入庭廊，伸指一夺，落叶自然夹在指尖。窑姑迷离着两眼松松地看着手中的落叶，那样子仿佛已然洞彻一切，轻轻一吹，落叶化为尘烟，转眼一掠，窑姑焦掉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