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手忙脚乱地一阵,犹如火车“呜呜”地汽笛声,哐当哐当地超前猛冲。脑海中爸爸妈妈的脸越来越模糊,像隐进雾里,模糊中又带着笑声。那个牵着他们双手,穿着黄色外套的羊角辫小女孩是我吗?真的不记得了,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相处过,怎么会记得?
真的好不舍,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吗?我才十八岁,前十几年都是在学校努力学习,才刚体验大学的精彩,就要走了吗?脑海中又想起江暮涯的脸,倘若知道今日会是这样,昨晚是不是应该厚着脸皮告白,即便不成功也能给他一个印象,说不定以后他听说我去世的消息,还能记起那晚那个傻乎乎的新生。
当我在医院的急诊室病床上垂死挣扎,我当然不知道表姐与浩然哥今日去了我们隔壁的一江美术大学,他们也不知道我出了车祸。表姐那时还在想办完案就去找我吃饭,昨日她带我回家,看我对父母离婚并不感伤,提着的心虽然放下,但仍旧担心我难过。
她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她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白朴扑地像家中摆放的洋娃娃。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因为身材瘦小,虽然穿了很多衣服,看起来依旧小小的一只。
女孩歪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向左倾斜,眼睫毛微微翘起,相机的闪光灯咔嚓地一霎那,睫毛也像跟着闪动,好似她还熟睡着,做了一个甜美的梦。从厚重羽绒服袖口露出的白皙手腕漂亮的如白玉,左手腕处却硬生生割裂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远看像带着一串红玛瑙,鲜艳欲滴。
“多漂亮的女孩子啊,怎么想不开呢。”法医周敏戴着塑胶手套站到罗悠身边,她简单检查了一遍尸体,大体上没什么疑点,不出意外是自杀。
“周姐,您的意思是自杀。”
“初步检查是这样,具体的结果还要等进一步的尸检,不过你看这天气也是够冷的,地上流的那滩血,都凝固成一团了。”
罗悠看一眼地板上凝结成冰的暗红色血液,亮亮的冰棱子像是深埋在地底的宝石,遭人挖掘后显出生命的华美。宝石璀璨地散发着冷冷的光,刺痛罗悠的眼睛,似乎狞笑着说:“生命就是这样脆弱,经不起什么压力。”
“发什么呆?”方浩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悠转身看着他,两个人也是青梅竹马了,看了这么多年,还是看不腻双方的脸。
“有什么发现吗?我看你刚才一直在那里问话。”罗悠与他保持一段距离站着,方浩然左顾右盼看一眼,见无人注意他们,便凑到她面前。
“死者名叫方原,绘画系一班大四毕业生。昨晚七点后她的室友就没见到她,今天早上是大二的一名学生上课提前来教室,才发现她已经死了。”他拿出一支棒棒糖塞到她手上,狡黠地一笑,两人像交换情报的间谍。
罗悠捏紧棒棒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身上就像有一个魔法口袋,永远装着一些小零食。那顿相亲似地聚餐本来她是不想去的,如果不是妈妈威逼利诱,小孩子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后来见面,方浩然喊她妹妹,妹妹,就像贾宝玉喊林黛玉似的,她也只当他是哥哥,是一个会照顾她的哥哥。
不过人的感情也是奇怪,等到长大后,罗悠稍稍懂了一点事,明白他们俩之间的感情不止是哥哥与妹妹,心里反倒下意识地躲避着他。那时方浩然也很郁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见面也不说话,约她出去总是拒绝,有时打电话还不接。
方浩然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小时候当自己是哥哥,长大了明白事了便生气她的父母为她做的姻缘。为此他很难受,不禁埋怨当初父母的鲁莽,都什么时代还做这种迂腐的事情。当时刚好他上高三,便想忘掉这些伤心事,一心一意学习去。
他们就此大半个学期都见面与说话,偶尔他经过她的班级,也是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两眼,即便看见也不与她打招呼,因为她总是先躲开,不愿看见他。
这场拔河一样的拉锯战持续到高考前夜,高三最后一个晚自习。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他拿出书包带走最后几本书,明日就是高中生涯的终点,他心里空落落地期待着,空落落是因为她,期待也不过是对大学的好奇。
“方浩然,有人找你。”同学一声呼喊将他心里的郁闷打散,他抬头看见罗悠站在教室门口,对他羞赧一笑。
“你觉得会是自杀吗?”罗悠双手插兜,口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两人越是正经的说话,越是奇怪,但也只好这样扭捏地讲着。
方浩然看一眼空着的椅子,法医那边已经将尸体带走,留着地上一滩血,空空荡荡地像舞台剧上表现命案的道具。技术队正在取证,从门外传来围观的人群嘈杂地说话声,他看着罗悠白净的脸庞点点头,因为目前调查的证据是这样告诉他的,这个女孩受不了毕业的压力而自杀,就像很多年轻人自杀的案例一样。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