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时一样,君墨的梳洗依然是由忆香负责的,他还不至于无能到连自己洗脸都无法做到,只不过那黑色的长发打理起来却十分的麻烦,君墨却是望尘莫及。少女很熟练的将主子梳理好的长发在脑后打了个发髻,用蓝带束住,几缕黑发从耳畔垂下,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阴柔的面孔配合上柔顺黑发,那种古风的美感,似乎可以什么也不做的就那样看上一整日,貌似耗费时间梳理也是值得的。君墨想起了在高中宿舍时每日洗头梳头已成必修课的舍友这爱臭美的行为,现在轮到了自己,突然有了些理解。
相较百里府的燕窝、银耳莲子粥亦或者水晶虾饺,太尉府上的早饭却是十分简单。一碗清粥一屉包子再配上一小碟酱菜,便是大少爷的早饭了。
大部分的活儿是忆香完成的,千落则惶恐地立在一旁,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有些无措,伺候主子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头一次。
君墨倒是没再像练剑那会儿为难她,早饭后,黄梨院的丫鬟们开始忙碌的一日,而无事的君墨则出去转悠。消食的同时,顺便了解一下这座或将要待上一辈子的府邸。
不太熟悉路,君墨沿着石路一路向北,避过几处东方府内不知是何人居住的宅院,负着手,气定神闲溜达着。倒是碰到一些匆匆走路的丫鬟家丁,对他这位新入门的姑爷倒也算客气。
不知走了多久,很快他便遇到了一处树林,前立一石碑,上面刻着“东方苑”,大抵是府中后花园的所在。园中娇滴滴的花儿倒是不多,更多的是高大挺拔的白杨,也有梧桐与杨柳,处处透着将风。
君墨转悠着,穿过林子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偌大的人工湖出现在眼前,曲折蜿蜒的长廊直延伸到湖中心,以一座圆型的凉亭收尾。
波光粼粼的湖面,杨柳随着湖风微微摆动着,君墨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拿上鱼竿竹篓来到这里钓鱼与阅读。似乎有些小资情调,但他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回去的时候在某个宅子的门口遇到了一位蹲着逗猫的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着简单的粉绸衣裤,似乎刚洗了的披肩短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两个丫鬟在一旁候着。似乎感受到君墨的目光,女孩抬起了头,是个相当可爱的少女。眼睛很大,琼鼻点点,未涂口脂的唇十分红润,白嫩的脸蛋略有些婴儿肥,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见女孩看自己,君墨笑了笑,刚想打招呼,却见她朝自己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入了门,似乎有些讨厌他。
君墨倒没怎么在意,望了望宅院的门匾,只见写着“青青院”,也便离开了。
回到黄梨院已不算早,在房内胡乱着翻了会儿书卷便到了午饭时间,依然是十分简单的寻常人家的饭菜,一碗米配两盘菜和一盆汤。全程忆香神情紧张的看着君墨的反应,生怕他对东方府单调的食膳不满而大发雷霆,但显然他并没有,这倒让忆香放松了下来,同时有些讶然。要知道在过去,没有个七八道菜肴,这位少爷是连看都不会去瞅一眼的。
如果君墨知道对于自己稀疏平常的行为,却让担忧了好几日茶饭不香的忆香得到了解脱,或许他会心生感动,甚至连菜都可以免去一盘,每日一碗米就着一盘菜,也挺有滋味。
冷热更迭的天让人有些渴睡,饭后用千落颤巍巍递过来的茶漱了口便歇息了,昏昏沉沉一直到接近傍晚才幽幽转醒,趿着鞋懒洋洋地推开门。
天空被晚霞染成醉人的酡红,像喝醉后佳人的醉靥,黄梨院的小花园中,几位干完活的侍女正围坐在一起似乎是在下着棋,时而传来娇笑声。
君墨没去凑热闹,穿好鞋子,整了整衣襟便打算出门了,今日实在是有些无聊。
“少爷,您要出门呀?”忆香从石椅上惶恐的站起,紧接着是千落,然后又是一位女孩,随即便被一个女孩扯住袖子用眼眸瞪了瞪,与此同时又站起了一个女孩,六个站起了四个,当再站起一个女孩时,原本扯着同伴袖口想要制止的丫鬟也坐不住了,面色红涨地立起,脸色却依然带着倔强。君墨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是位十分好记的女孩,清秀的外表倒是其次,那条从脑后垂于胸口的粗大麻花辫,却是格外引人注目。脸很小,尖下巴,额上还垂落着打理整齐的齐眉穗儿。
君墨点点头:“嗯,出趟门,晚饭不用管我。”
君墨离开后,一位黄梨院的丫鬟喃喃道:“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京城纨绔之首么,怎么感觉还蛮平易近人的。”
麻花辫的丫鬟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青萝,就你没出息,念姐姐不是交代过,不用对百里君墨客气么?”
那被数落的丫头揉了揉脑门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可是最后清沐你不也站起来了嘛。”
“你说什么!”
“哎呀,清沐…好姐姐…我不敢啦,别……”
一时间黄梨院春色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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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红院门前,君墨站在门口怔怔地驻了会儿足,终究还是未入内。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用餐的,除却烟花之地不论,后厨的饭菜还是相当可口的,但后来觉得新婚后的第一日便来逛青楼,终觉有些不妥。
过去这具身子的主人还在世时的行径,唯一让莫池道欣慰的是,似乎只是与红玉一人发生了关系,不过因为那团记忆实在太过模糊了,有些事是不能完全确定的。但可以确定的是,百里君墨绝不是滥交放纵之人,用通俗点的话来说,不是见个姿色好一点的女人就上,最多只是揩揩油,品味还是存在的。至于强抢而来的千落,倒是酒后的糊涂了。当然世人不会这样想,光是那些卖弄文墨的所谓的才子们,写下的关于讥讽批判百里君墨的诗篇便不下百首。
这里说的只是百里君墨对待性事上的态度,至于其他的恶行,当然是不胜枚举了。
没在飘红院蹭上饭,腹中饥饿的君墨来到了常去的名叫“百年酒肆”的菜馆,当然,“常去”,指的是过去的那纨绔君墨,而莫池道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酒肆临河,君墨选了个二楼邻窗位置,点了几道小菜、一壶酒,细嚼着,望着窗外。
香淮河上几条游船漂过,一艘点着灯笼的大红船上聚满了人,围着一个在搭砌好的台子上手舞足蹈说着什么的妇人,似乎是在开什么诗会灯谜诸如此类的活动,看如此热闹,君墨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便是什么得胜者可得花魁青睐、共度一宵诸如此类的噱头。
天色渐暗,忙碌一日的商人小贩收了摊关闭店铺,匆匆的赶路急于归家与妻儿见面,亦有盛着轿子不知是哪位被官饷俸禄养肥走不动道的青天大老爷。君墨啜了口酒,欣赏着芸芸众生世间百态,猜测着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觉有些微醺。
这时一位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只着白色的汗衫褂子,黑色麻裤,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穿着草鞋编织的赤脚,肩上挑着巨大的行囊,却很平稳地走过。这让君墨不由联想到《西游记》里一路都挑着行李的沙僧,以及回想起似乎是小学学过的一篇冯骥才写的课文《挑山工》,不免有些想念起校园和家了。工作忙碌的父母,那只仿佛通人性的棕色毛发的巨型贵宾,还有小鸟依人古灵精怪的妹妹,许诺好了的放暑假要陪她去首都参加歌唱选秀大赛,可如今……
感慨了一阵,酒足饭饱足下发虚的君墨起身下楼到柜台结账。
“刘掌柜,结账。”君墨曲起食指叩了叩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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