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爷,你快讲给我们听听。”
“什么人怕咱们?”
“当然是走私贩私的。”
“这不就结了吗?咱抓住那些走私贩私,公事公办是最要不得的,有点好处都让上头给拿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身上揩点油水,然后再放掉,当然把握好火候很重要。”
“什么火候?”
“敲竹杠不能敲的厉害,总得让人家落点好处。我以前那些伙计都是贪心太重,最好人家来个鱼死网破,最后通到上司那里,都撵回家了,唉,这阵子是最容易发财。”
“为什么?”
“皇上下令禁止鸦片,那些小鸦片贩子巴不得好好巴结咱们。”
“奶奶的,你这个老家伙没白活这么几十年,鬼点子确实多。”
老兵油子指了指炮台下面的趸船说:“兄弟们,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今天晚上咱们趁着天黑,咱们兄弟每人弄上一箱子烟膏便抵得上一年的军饷了。”
“怎么弄?咱们每人偷一箱子回家不成?”
“那个不成,这些东西肯定有数目。”
“那怎么办?”
老兵油子淡然一笑说:“这事简单的很,咱们来个偷梁换柱,找点砖头之类的东西将里面的烟膏换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万一漏了陷,咱们岂不是麻烦了?”
“这些东西在印度装箱打包装箱运到伶仃岛,再从伶仃岛运到虎门,最后轮到长官破箱检查,中间不知道倒了几遍手,鬼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有人随声附和道:“刁爷说的极是,这么多箱子,咱们倒腾点,不过是九牛一毛,实在不用担心。”
众人听到这里连连称是。
有贪心的流着口水说:“不如咱们多弄几箱吧?百年不遇的好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老兵油子摇了摇头说:“小心行的万年船,不能太贪吃,不然噎死便麻烦了。”
“刁爷,这话啥意思?”
“诸位,你们以为只有咱们惦记着这些鸦片?上边的把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直到提督大人都瞅着这一大块肥肉呢,咱们吃多了,他们能答应吗?”
“刁爷所言极是,那咱们就每人弄一箱算了。”
一直默默地听他们谈论的小兵猴子忍不住问老兵油子说:“刁爷,长官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干这些事他会不会知道?”
不等老兵油子说话,旁边便有人伸出扯住他的耳朵说:“小兔崽子,你可听清楚了,如果你敢走漏了风声,到时候我们就将你大卸八块,然后丢到海里喂王八。”
兵猴子赶快苦苦求饶,等那人将他放开以后,慌忙给众人逐一作揖说:“诸位叔叔大伯,给我八个胆我也不敢。”
老兵油子嘿嘿笑了两声,问兵猴子说:“猴崽子,他们当然知道,但是这也是军中约定俗称的规矩,他们吃肉,总得让咱们喝口汤才行,只要别捅大篓子,他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谁给他们卖命。”
兵猴子听得云山雾绕,不停地摇晃脑袋。
老兵油子问他说:“猴崽子,你为什么当绿营兵?”
兵猴子眨巴眨巴眼睛说:“刁爷,我从小喜欢听评书,做梦都想学当年的岳武穆精忠报国。”
众人听完以后,纷纷笑骂道:“猴崽子,你的脑袋真是被驴踢了。你他奶奶的想报效大清朝廷,当年皇上知道您是那块料呀?”
众人骂罢,然后都纷纷摇头。
兵猴子被众人奚落了一番,脸涨得通红,他小声问老兵油子说:“刁爷,难道我说错了?”
“那些所谓的帝王将相英雄传奇不过是说书艺人连吹带蒙虚构出来的假人物,如果当真,你就错了。猴崽子,记住了打起仗来,真若是打起仗来,如何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难道听到炮声就要逃命?”
“你说对了一半,如果眼瞅着打不赢就逃,打得赢自然要冲上前去,暴打一顿,最好砍掉对手的脑袋,最后找上司请功总得有个凭证才行。”
兵猴子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恭敬地说:“刁爷所言极是,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以后这军营里的规矩还得麻烦刁爷多多指点!”
“兵猴子,今天晚上你分得的鸦片如何处置?”
兵猴子想了想说:“换了银子,积攒起来,以后盖大宅讨老婆。”
他刚说完,旁边赢了银子的麻脸嘲笑他说:“兔崽子,说不定哪天便会有不测风云,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等咱们从鸦片贩子手里换了银子,大叔我马上带你寻个好地方乐呵乐呵。”
兵猴子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致,凑到麻脸跟前问:“大叔,快点告诉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我带你去东莞城,咱先去赌场里玩上两把,然后我在带你去城里的丽春院,找两个娘们儿一起快活快活。兔崽子,只要你乐意,今天晚上咱们干完活,我就带着你去。”
“可是我没银子呀。”
“我今儿手气好,赢了银子,可以先借给你,等你的鸦片换了银子再还我就是了。”
兵猴子连连点头同意,麻脸最后说:“咱丑话说到前头,这银子可不能白白借给你,到时候你得付给大叔我一成的利息。”
兵猴子转头问老兵油子说:“刁爷,你给我们做个证,到时候省得麻脸蒙骗我。”
老兵油子嘿嘿笑了两声,点头同意。
入夜以后,炮台上的清军纷纷行动起来。他们趁着夜色,如同灵活的狸猫一样下了炮台,三三两两的潜到停靠在岸边的趸船上,解开上面粗壮的缆绳,再掀开盖在上面的毡布,毡布下面便是一个个叠放整齐的芒果木制作成的木头箱子,他们用短刀剔掉封着箱子口的沥青,然后再撬开铆钉,将里面一个个包裹着的圆球取了出来。
懂行的清兵将圆球拿在手中掂了掂,又伸鼻子闻了闻,兴奋地说:“兄弟们,这是上等的孟加拉乌土,这下咱们可发财了!”
同伙们听到这里,一个个顿时兴奋起来,很快几箱子的鸦片便被砖头瓦块掉了包。
他们将鸦片送回到炮台的塔楼或仓库里,然后又重新回到船上,重新将镶好铆钉,又将沥青重新烧化封了箱子口,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以后,再次盖上毡布,系好缆绳。
一切如常,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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