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澄练黠然笑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不能偷也不能抢,那怎么办?还能让这些粮食自己长腿从江浙飞到云南不成?”

“正是。”画十三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满意地盯着殷澄练的眼睛,“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把粮食送到云南,才算功德圆满。”

殷澄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白,你是不是困了怎么净说梦话?他们都是掉进钱眼里的商人,怎么会乖乖把粮食送到云南?”

“不错。商人不是活菩萨,除非是赚钱的勾当他们才会趋之若鹜。而云南之地,恰恰是最需要粮食的,定会供不应求。”画十三款款道来。

“这不是废话么?他们也得买得起粮食啊!”殷澄练撇了撇嘴,转念一想道,“你是说,我可以向父皇进言,禁止粮商们哄抬米价,下令他们把粮食低价卖给难民!”

“说对了一半。”画十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过,要想粮商们争先恐后地把大批粮食运到云南,只有下令抬高云南之地的米价,而且要高到让他们叹为观止。”

殷澄练瞠目结舌地看着画十三,忍不住伸手探了探画十三的额头,喃喃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粮商们摆明了趁火打劫,一时没办法惩治他们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还要助着他们?”

“殿下的目光不妨高远些。”画十三徐徐徐徐道来,“大凡物多则贱、少则贵,寻常人只知‘求贱’,殊不知‘求多’亦是曲线救国。你想,当大批大批的粮食从四面八方运往云南,供应一旦充足,米价将会如何?”

殷澄练眸中微微一滞,接着恍然一亮:“我明白了!多谢你,小白!”

画十三莞尔笑道:“京中官粮积蓄有限,北方诸省饥荒已令国库捉襟见肘,殿下对此事深思熟虑,想出两全之策,才是实实在在地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

殷澄练默然静思片刻,颇为稳重地点了点头:“那么,我进宫去了。”

画十三郑重其事地拱手作揖:“我在此静候澄殿下面圣回府之时。”

殷澄练的目光越发笃定而坚毅,他望了望满眼期待、难掩激动的张越恒一眼,收拾一番,便踏着晨光熹微的料峭清寒,步履坚定地向皇宫走去。

“十三公子原来是殿下旧人。”张越恒的语气恭敬许多。

“旧人新人重要么?在下看重的和张大将军一样。”画十三眼神通透而清明。

“哦?我可不记得我说过看重什么?你该不会说袖娘吧?”张越恒一屁股坐了下来,铠甲铿锵作响。

“一个执念。”画十三眸色深深,“当年先皇亲封的‘御前五指’,除了宣王殿下和张将军,其余三位老将军已经卸甲归田。而唯独张将军宁可守着废太子做个籍籍无名的门房,行军帐篷十年不收,难道不是深怀执念么?”

张越恒磨了磨牙床,重重地拍了拍身上的铠甲,松弛的腮帮子似有颤动:“穿了大半辈子了,舍不得脱!”

画十三想再问他为何偏偏忠心耿耿地追随殷澄练,可见张越恒的神情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便没再问下去,继续娓娓说道:“殷澄练的性子和他舅舅姜太傅很像,虽是身处皇家贵地,但心肠柔善、有情有义,不应该只被囚在这个废弃的牢笼里,所幸皇上想起了他。”

“只是殿下如今的性子太贪玩了。其实——”张越恒砸了咂嘴,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其实皇上早晚是要召见殿下的。从今年修复的国画定为《萤火图》的那一刻,殿下的存在就渐渐回到了朝廷的视线之中。”

画十三心口一滞,突然对张越恒刮目相看:“想不到张将军在醉生梦死之余,仍不忘揣摩圣意。”

“有人喝酒,是越喝越糊涂。老子这些酒啊,是把别人喝糊涂,我自个儿越喝越明白!”张越恒仰头爽朗笑了两声,“我相信十三公子你待殿下绝无二心。实话告诉你,当年圣上派我守卫太子府时,说了一句,十年为期。”

画十三眉心一跳,大吃一惊:“难道圣上……殷澄练知道么?他知道这句‘十年为期’么?”

张越恒鼓了鼓腮帮子:“圣上说,不得外传,尤其是对殿下。眼看十年过去了,殿下也再次进宫了,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了。”

画十三的脑海飞速转动,他似乎看到烛心里跳动着层层幽暗,而幽暗里又夹杂着一点微光。他理了理思绪,淡淡笑道:“看来,殿下将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一次南下了。张将军,我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谁?”

“广子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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