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机也随之跪拜在地。窗外空庭幽幽,夜中凉月皎皎,殷澄练紧紧攥住的手背已暴起条条青筋。他心里“突突”直跳:太快了,太快了。他被遗忘地太突然了,也被想起地太突然了。而这件事,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

“张越恒、长机听令,三日之后,整军待发,南下平乱!”殷澄练似乎是用尽胸膛中挤压了太久的一口气吐出了这句话。

“殿下,南下之事宜早不宜迟,应大人已经从兵部拨出三千精锐准备殿下检阅,即日便可出发,这也是圣上的意思。”长机禀告道。

“是父皇的意思,还是你家应大人的意思?”殷澄练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机,“我听说应大人在朝堂上借‘萤火令’之事弹劾了不少大臣,想必他近日并不清闲。南下之事虽定,我还需要从长计议、筹谋一番。我已决定了,三日之后启程,无需你替你家大人多言。”

“想不到殿下竟对朝堂之事颇为留心。不过,殿下方才说什么?筹谋?”长机提了提嘴角,有些不当回事似的笑道,“敢问殿下,可有谋士?”

殷澄练看了一眼张越恒,咽了咽喉咙,坚定决然的目光直直逼近长机的阴暗双眼:“我的谋士,三日之内必会现身府上。劳烦你转告炙手可热的应大人,我殷澄练不是像宣王叔一样一心只知修庐种竹的人,他对朝中诸多良臣所使的种种手段,一直都有人看在眼里、铭记在心。你走吧,三日后出发。”

“是,殿下。”长机脸上的笑意褪去大半,他不言不语地磕了个头,行礼告退。

殷澄练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长机,下次见我,别叫殿下,喊将军。”

长机在门槛上微微一愣才恭敬离去。而愣在原地的还有张越恒,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瞪望着殷澄练,不敢轻易发出一言。

“张老鬼?张老鬼?”殷澄练在张越恒呆滞怔然的眼前挥了挥手,然后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唉声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啊,我一没带过兵、二没出过京。把这事办糟了的话,叫我这张风流倜傥的面子往哪搁?”

张越恒前一刻的刮目相看顿时被殷澄练的老样子给驱地烟消云散:“殿下,眼下这件事不止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啊。应承昭突然把殿下推到皇上面前,还举荐自家的人跟随殿下一起南下,实在居心叵测,殿下还是小心为妙。”

“我还不知道他居心叵测?你这个终日泡在酒坛子里的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我何尝不知道。问题是,我环顾左右、四下无人啊。”殷澄练叹惋之余,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张老鬼,刚才你也听见了,长机说应承昭会从兵部拨给我三千兵力,这三千人也不知心会向着谁。你手下有多少人?”

“三百。”张越恒挠了挠后脑勺,难以启齿地砸了咂嘴回道。

“那么,这三百个人里能不顾权贵、不问生死,只向你张越恒效力的,又有多少人?”殷澄练皱眉问道。

“三百!”这次张越恒痛快而骄傲地扬眉回道。

“很好。”殷澄练俊俏的眉峰渐渐舒展几分,“皇爷爷在位时,与你交情甚笃的几位将军,如今可还说得上话?”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张越恒突然如鲠在喉,犯难地皱了皱眉,“只是他们如今老的老、病的病,纵然有心随我一起追随殿下,恐怕也无力辅佐了。”

殷澄练皱眉发愁了片刻,随即灵光一闪道:“宣王叔!当年被皇爷爷亲封为‘御手五指’的五位将军里,宣王叔可是排第一的!我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我!”

“殿下!他帮不上你。”张越恒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复杂,“他…他手上没有兵。”

殷澄练顿时像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蔫在了椅子上:“如果小白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帮我。”

张越恒看着殷澄练手里的圣旨,在这空荡荡的荒凉大堂上格外刺目,他拍了拍殷澄练的肩膀:“殿下,我和我手下的人一定会誓死追随殿下的。”

“呵,父皇啊…你真是…”殷澄练把手里沉甸甸的圣旨幽幽放在了桌上,他默然沉思片刻,问道,“上次你带兵行军是什么时候?”

“十三年前。”张越恒咬了咬牙,暗暗攥紧了拳头,继续恨恨说道,“先皇殒身的那场大殷塔矢之战。”

“皇爷爷…”殷澄练心头拂过一抹黯然,回过神来继续问道,“当时你从旁辅佐的主将是皇爷爷吗?他是不是运筹帷幄、带兵如神?”

“不是先皇陛下。”张越恒重重地合了合眼皮,“是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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