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找到吗?”一个忧心如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上一遍遍回荡,殷澄练踩着细碎的月光踱来踱去、坐立不安,他看向身边冷静如常的朱红色身影道,“朱雀姑娘,我听张老鬼说,今天早上画十三离府不久,你也出去了,接着长灵也走了,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可知道他们去哪了?”
朱雀英气十足的眉端不着痕迹地飞快抽搐了一下:“朱雀不知。今早出去,只是回宣王府取些衣物用品过来。朱雀没有守住画公子,抱歉。”
“哎,他有手有脚,并非府上的犯人,也怪不得你。”殷澄练愁眉不展,他以为把画十三接到太子府已是万全之策,他尚不知画十三原来在春满楼还有个魂牵梦萦的人,所以才不声不响地出府,谁知至今未回。一想到故人重逢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消受,画十三再度不知所踪,殷澄练心里不胜烦忧,就在他垂头丧气地思前想后时,瞥见朱雀的鞋底沾了些许泥泞草末,他的眉心陡然一缩。
这时,张越恒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又看着殷澄练越来越沉的脸色,主动提道:“殿下,不如,我派两队精兵出去寻人?”
“不用了,张老鬼。”殷澄练的目光从朱雀鞋底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你的兵看门还行,找人恐怕只会打草惊蛇。朱雀姑娘,我听宣王叔说,你身手不凡、武功卓绝,本殿下能否恳求你一件事?”
朱雀看了眼殷澄练突然一脸正经而诚恳的神情,问道:“殿下是想让朱雀去寻找画公子的踪迹?”
殷澄练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雀的眼底,重重点头:“宣王叔惜才,格外看重画十三。无奈本殿下的兵力捉襟见肘,所以恳请朱雀姑娘,务必在三天后的入宫时间之前,找到画十三。”
朱雀飒爽地拱手领命:“殿下客气了,宣王派朱雀来此,画公子的安危便是我的分内事。”
殷澄练感激地点点头,目送着雷厉风行的朱雀即刻动身离府的身影。而身边的张越恒却拧着眉头不解地问:“殿下,你这么看重画十三,怎么只派这么个小姑娘出去找?我手下的兵可不是白吃饭的!”
殷澄练低头看着地上朱雀留下的一串脚印,问向张越恒:“张老鬼,你看这是什么。”
“脚印啊。”张越恒脱口而出。
“不明确、不具体。”殷澄练抿了抿嘴角,从地上脚印边缘捏起一小撮细泥。
“诶?哪里沾来的一脚泥?怎么还带着点荒草末子?”张越恒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方才朱雀说,她今天是去了宣王府取衣服,从太子府到宣王府这一路都是宽敞大道,无雪无雨,绝不至如此。”殷澄练眼里的担心渐渐转成疑虑。
“殿下是说,朱雀撒谎?”张越恒有些吃惊,看到殷澄练笃定地点了点头后,张越恒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令他更吃惊的,是因为站在眼前这个一直嬉皮笑脸的皇子此时竟浑身散发一种沉着深邃的震慑力量,“殿下,一个脚印而已,你竟也留意到了。我还以为你只会……”
“你以为我只会玩玩闹闹?”殷澄练挑了挑眉,垂眸作沉思状,一本正经道,“你以为玩很容易的吗?就说青楼里的女人吧,我只要远远地扫她们一眼,就知道她们愿不愿意接我的客。”
张越恒一看殷澄练又恢复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德行,吧唧吧唧嘴,索然无味地随口问道:“殿下洞察秋毫,佩服佩服。”
“张老鬼,你还别不信。”殷澄练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邪笑道,“我问你,你惦记你的袖娘多久了?送过她多少银两和首饰?可你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她就是在耗着你?”
“她是袖娘,她才没有耗着我!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杀的敌比你见过的女人不知多到哪里去了!”张越恒有些气急败坏地没轻没重。
“是是,张大将军杀敌无数。””殷澄练安慰炸了毛的家猫一般轻轻抚摩着张越恒肩陈旧的铠甲,笑嘻嘻说道,“一个女人呢,你留意她见到你时的妆容、发髻、仪态,一眼就能洞穿她到底让不让你睡了。女人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她让你猜、叫你意外、又被你掌控。一个破脚印有什么,察言观色久了,想不注意这些都难。”
在张越恒瞪大了眼睛惊奇之余半信半疑的时候,他没有留意到殷澄练的神情和语气渐转落寞怅然。殷澄练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作为皇子,他的察言观色只能在宫墙之外的妓女身上才有用武之地,他的洞察秋毫也只有在细枝末节上偶尔派上用场。他幽幽地望向养过无数只八哥鹦鹉的金丝鸟笼,脑海中不由黯然闪过一个问句:春花秋月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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