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后宫的日益丰盈,争斗会越来越多,这批新人里有孕的有孕得宠的得宠,那些老人坐不住了,无论他们怎么压着,怎么平衡,后宫总是风浪不断。

“陛下还年轻,以后就知道了。”

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暖阳投下的光辉,没再说话。

水小仪这事,皇帝交给了汪福禄和慎刑司审理,慎刑司最有法子撬开人的嘴,碧丝在里头熬不过半日便吐露了实情,前段日子有人塞了封信在她枕头底下,说她的家人已经被拿住了,让她想法子害水小仪小产,将这事赖到宝嫔身上。

信封里头还夹了一片婴儿肚兜的衣角,她识得那料子,是她当年得了入宫银子后去街上买了块红布,给家中小妹做了条肚兜,那肚兜内侧角落里还绣了朵粉色小花儿,合小妹的名字小花。

农家中重男轻女,他们家四个孩子,大哥和小弟受重视,她和小妹便是草,碧丝早早的便为家中做活,小妹一生下来母亲没奶水,当时家中已经有两儿一女,父母想把小妹扔了,是她偷偷捡了回来,抱着小妹挨家挨户的讨米汤喝,不吃家里一口饭,衣服尿布也用她穿破了的衣裳做,她平日打猪草洗衣服都背着小妹,父母才没话说,默许了小妹留在家里。

碧丝十二岁入宫,她走时小妹才两岁,穿着她亲手做的红肚兜在床上蹦哒,小娃娃穿上了新衣服笑裂了嘴,她以为姐姐只是出去干活,一会儿就要回来的。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小妹该八岁了,家人被挟持,她其他的都不管,只放心不下小妹,信上说,如果她不答应,便把小妹卖去窑子里。

她不想害主子的,她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主子有皇上,有二皇子,有太后,可小妹只有她,她要保护小妹。

于是她开始策划,事先在她的首饰盒中动了手脚,梓桃一应梳妆事宜都是她打理,虽然妆奁钥匙在红菱手上,但她只会数数东西少没少,而不会看有没有损坏。

终于主子和水小仪在梅园偶遇了,经过一株梅树时,她捉了一只小昆虫偷偷放到梓桃袖子里,梓桃伸手挠时,碧丝稍稍用力一扯她事先做过手脚的手串,手串便散了,主子原是要往前倒,是她扯着主子往后倒,碰巧水小仪上前,即使是水小仪没有摔倒,也会被主子撞倒,结果是一样的。

主子摔在水小仪身上,她假意着急去拉主子,其实一直将主子往下压,足足压了半盏茶后才扶她起来,水小仪已经无力回天了。

碧丝据实以告,那封信是谁递过来的她不知道,不过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她枕头底下塞东西,那人一定是灼华居的。

慎刑司的李司刑将碧丝的证词报给了皇帝听,皇帝却觉得不够,光凭一个碧丝没法整出这么多事,一定还有别人,当时在场的那些,全部都要查。

秦小仪和文贵人她们屋里的宫人轮流被请去慎刑司做客,虽然最后全身而退,但也少不了受皮肉之苦,水小仪屋里的晴儿折了进去,水小仪开始不安了,晴儿没了,她一定说了什么,皇上知道她不无辜,所以要了她的命。

怎么办,皇上一定厌弃她了,她原本是想着利用这个孩子为自己谋点利益,既然她不能养,就不要把他生下来了。可是这宫里人人都是人精,见了她都跟瘟疫似的绕着走,她想碰瓷也没个法子。就这么拖着拖着,孩子满了三个月,太医说她吃好喝好,孩子健壮的很。她也渐渐认命了,都长稳了,生便生下来吧。

及至肚子里第一次胎动,她才感觉到为人母的喜悦,对这个孩子的感觉,也从既来之则安之变成了期待,她要努力,既然把他生下来,就一定不能让他管别人叫娘。可是她才醒悟没多久,这个孩子就没了,被陆梓桃害死了!皇上偏袒陆梓桃,他会不会拿她以前不想要孩子的事做借口给陆梓桃脱罪?

水小仪兀自担心,案子却渐渐没了风声,碧丝死在了慎刑司,临死时她向执行太监打探她家人的情况,执行太监冷笑道:“你没办成差事,他们自然保不住了。”

“那我小妹呢?她如何了?”

“六岁时被你父母卖到隔壁村做童养媳,不到半年就被傻子丈夫折磨死了!”

“不!”

碧丝凄厉的哀嚎声中断在执行太监手中的白绫里。

案子不到三天就定下了,碧丝记恨宝嫔偏宠从家中带来的侍婢冷待她,从而心生恨意,推着宝嫔往水小仪身上撞,导致水小仪小产,想以此嫁祸宝嫔。

雷声大雨点小,将所有事情推到一个侍婢身上,谁会信?不过她们不信又能如何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为了水小仪出头?水小仪是外地小官之女,娘家不得力,本身又不得宠,孩子没了还不是白没了,原以为她会大吵大闹一番,没成想她倒是一声不吭的接受了。

皇帝抚慰她失子,给她升了一级做良仪,但是众人知道,她这辈子也就止步在良仪份上了。水良仪是这届新人中相貌最好的,当初进宫时可是不少人把宝压在她身上呢,可惜了。

至于众人眼中的罪魁祸首宝嫔,虽然皇帝给的理由是她被贴身大宫女陷害,但水良仪确实是因着她才失子,再不济也该有个御下不严之罪才是,皇帝已经偏袒她够多了,总要给些处罚堵悠悠众口,遂给她降了一级,禁足一月,罚她为水良仪失的孩子抄二十卷地藏经。

对于这个惩罚,宫中许多人都有微词,但没人敢去触皇帝的霉头,前朝可就不一样了,御史直言妖女祸乱宫廷谋害皇嗣,皇帝应该清君侧。

皇帝冷冷看了一眼叫嚣的最欢的白御史,他是皇后的舅舅,这是给他外甥女找场子来了。不过,他后宫的事,怎么就传到前朝来了?

皇帝直言这是他的家事,无需朝臣担心,御史却言帝王无家事,皇家事便是天下事。皇帝最烦这些口诛笔伐的文臣,他一向就是个刺头,当下话赶话道:“她便是谋害皇嗣谋害的也是朕的皇嗣,没谋害你们这些人的外孙外甥,与你们何干!”

朝臣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人家当爹的都不在意,他们能怎么样。

皇帝望着底下骤然沉默的群臣,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用笏板挡着脸头快埋到衣领里的太常寺少卿,心下不住冷笑,别人为了自己的外甥女上窜下跳,他这个做大伯的倒不敢站出来为侄女儿说句话,要他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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