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达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蒙古大军这次谋划的很周密,他们的主将和相关人物应该考虑到了各种情形,如果就是想要尽快南下,没有威胁的城池能打破就打破,如果有了防备的就直接放过,怀仁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按照这个推断继续想,这次蒙古大军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南下,侵夺掳掠尽可能多的区域
南下到何处,要去河南吗?要去北直隶吗?要掳掠多大的区域,过了大同就是山西,这两处在大明天下也相对富庶,但突入北直隶的话,那边有更多值得掳掠的富裕府县,而且在北直隶还有几个塞口关口可以去往草原。
可如果入侵的蒙古人马有这么大的计划,那耗费的时间可就不是几天十几天,而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拖得这么长,变数就会变大,何况大同边地二月到四月间道路因为化冻泥泞很是难走,行军也会大受影响,大明官军再怎么龟缩猥琐,总是要动一动的,这风险可就大了
朱达站在城头凝神思索,周围的人以为他还在观察城外,却没想到朱达完全陷入了思索中。
假设自己是蒙古大军的主将,想要打破更多的城池,掳掠更多的财货和人口,然后尽可能的安全的撤回草原,那么就要尽可能的避开开春化冻,泥泞难行的季节,那最合适的入寇时间就应该是秋末,那时候大明官仓民仓正是秋收丰足,土地道路已经变得坚硬,更不要说草原上秋高马肥,正是状态最佳,有充足的物资供劫掠,道路适合行进,摧毁大明边镇为春耕所做的一切准备,有几个月的时间达到方方面面的目标,到了第二年的正月末二月初再撤出。
这才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缜密计划,可如今留给蒙古大军在大明活动的时间也就是不到两个月,行军作战还要留出一定的时间余度,避免出现计划外的风险,这么来算的话,如果避免出现不可测的风险,确保“万全”的剩余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月。
会不会在应州之战后蒙古各部整顿生聚,压抑着自己的仇恨,这一次就是为了彻底的报复,彻底的烧杀抢掠,甚至要打垮大明,但如果那般,又何必在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才要发动进攻,何必要在距离边关不太远的怀仁县设立兵站,又何必将大量的财货和俘虏运回来?
没有任何迹象能说明这次的蒙古大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且从先滋扰边关让边镇在不断没有实质攻击的滋扰下麻木,然后集中力量两路突破,又在合适的地点设置粮台行营,又有兵马钉住可能出动的官军,从发动到如今,一切都是冷静稳妥,见不到什么破绽
一直僵着没动的朱达颤了下,他猛地反应过来,蒙古大军这次在大明境内不会耽搁太久,最多也就是一个月时间,这样才符合他们的行为逻辑,尽管对于蒙古大军来说时间太多,尽管收益做不到最大。
为什么“半途而废”,朱达突然想到让自己亲人死亡家业毁灭的那次小规模入寇,会不会是这次大军入侵的前奏和试探?
那么这次的“半途而废”,是不是为了下次更大规模的入侵,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样?
朱达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他得出了另外的结论,鞑虏大军会比先前预判的回师时间早很多,原以为自己要等一个月甚至更久才会等到蒙古兵马回师攻破怀仁城,现在看,不会超过二十天了!
在朱达身边很是有几位在盯着他看,对朱达“发呆”“凝神”“恍然”还有现在的“轻松微笑”各种表现琢磨揣测,眼下大伙想得都很乐观,朱老爷都是想通了轻松乐观,大伙为啥不跟着高兴。
如果就这么一天天等待下去,一天天煎熬,时间拖得越长,对人就愈发消磨,朱达不觉得自己具有“钢铁般的意志”,他也怕被消磨的绝望和懦弱,事到临头反倒勇气丧尽,那样就毫无意义了,时间越长越是不利,时间越短,沸腾的热血就越不会冷。
既然快了,那自己坦然迎接就好,来个痛快!
朱达并没有把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和秦川以及王家兄弟分享,大家都已经想到了结局如何,缘由和过程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当确认“终结”比预想要快之后,朱达依旧没有慌乱,甚至更加冷静,猛狮搏兔尚且要用尽全力,怕得就是意外,自家现如今是“兔”,那就更不能有任何的大意,也不能狂暴和歇斯底里,那是强势者做了才有意义的。
在旁观者眼中看来,朱达朱老爷应该是彻底不担心了,吃得香睡得早,每日里督促和守城无关的城内备战,这种种准备鞑子应该是看不到,却让城内胥吏头领大户人家们看得心惊肉跳,心说这是不是鞑子走后要对大伙动手,不然怎么都是街上和房顶的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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