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谋反,陛下怎么会来查抄我家呢?”
祁安说得煞是轻松,他知道各大世家既是皇家的背上芒刺,却也是大赵江山稳固的最后支柱……只要士族们没有不臣之心,他就不会想尽办法将其除去。因为氏族一去,大赵必然要伤筋动骨。这个道理,皇帝无疑是深深懂得的。
“倒也是……”奚言轻轻地笑着,祁安并不知道景氏谋反一案大多是被设计的,他一直都以为景氏确实有了不臣之心,而奚言只是因势利导……况且景渝恒私藏《祚府堂集》一事,还是自己查清楚后告诉奚言的。而这些事情,奚言显然也并不打算对他说。
虽然奚言不说,但祁安还是敏感地觉察到在这件事情中,奚言所起的作用并非只是因势利导、推波助澜这样简单……
在盯着海棠院的景致看了半天后,祁安突然悠悠道,“这肮脏的海棠院哟……”
“若嫌肮脏,大可拂袖离去。”
“不去,”祁安撩袍坐回有垂纱遮蔽的檐下,很自然地将桌上的一方玉质把件纳入怀中,复又转头看着奚言:“崇都内城的院落,哪座与哪座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位孟浪潇洒的公子,眉宇间竟凝出一丝无奈的沉痛……从肺腑中抒发的一声长叹,终究还是被他不着痕迹地咽回喉中。日光投射下,他微微垂首的剪影竟显得有些落寞。
对世间所有的人而言,他们生而尊贵,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大赵这死水一样的朝堂到底有多么险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所有人都要化身为暗夜中的诡戾无常。
在崇都城中,澄澈之心……从出生伊始,就等于逝去了。这个道理祁安懂得,奚言也懂得。
斜风满袖,奚言似是被祁安的话触动,良久后也轻叹了一声,“这盛世的皮囊下,到底藏着多少腐朽……所幸你我离这滩死水站的近些,还不至于被粉饰太平的动作给迷惑。”
“但是,看透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祁安苦笑了一声,低垂的眼眸中透露出些苍凉,“抒发完这些废话后,你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将景氏一族早日送上断头台,我也还是会想尽办法地在朝中争权夺利……”
“话虽恶心了些,却是字字珠玑,”奚言难得地夸赞了他一句,接着道,“陛下要世家来维护大赵的江山,世家要借陛下的手来巩固自己的尊崇。说到底,你我都只是帮家族吸血的一件称手利刃罢了。于世人而言,我们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掠夺者……但他们永远都不会醒悟。”
“你这话更是恶心,”祁安笑着调侃道,“假以他日,你若不是一代奸臣,就必是一方枭雄。”
说完这句话后,祁安起身就离开了水榭,可还未步出九曲回廊,就听奚言喊道,“站住!把我的小猴子拿出来。”
“什么小猴子?”祁安很是无辜地看着他,“海棠院中开始养猴子变戏法了?”
“少装傻,”奚言根本不理会他装疯卖傻的这一套,上前伸手就将一方玉质把件从他怀里掏了出来,“你方才的那点儿小动作,还能不落在我眼中?”
“一个把件你至于吗?”祁安一脸窝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抱怨道,“小气……我看你才是貔貅。”
奚言将活泼灵动的顽猴妥帖收好,又从怀中摸出一方憨态可掬的雕猪,“这两个是同一块玉雕的,你若实在喜欢,就拿着这个。”
“也罢,”祁安满脸笑意地接过玉质雕猪,施施然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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