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景氏一族的泼天巨案应该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同会审,但皇帝一纸谕令,就将所有的事务交给了刑部。

刑部办案的速度倒也不慢,虽是巨案,但证据确凿,大家对此案的最后结果也都心中有数,还不到十天的工夫,景家这些年犯下的事就统统被罗列了出来。

当祁安拿着刑部的案情邸报兴冲冲来到海棠院时,奚言正意趣盎然地独自在水榭上摆弄着一盘棋局。

“想不到景家这些年一声不吭……竟是忙着四处发财,你猜猜刑部抄家一共抄出来多少?”

祁安手中的那份邸报,只有少数刑部官员才能拿到,他此时正轩轩甚得地挑眉看着奚言,他早已笃定,奚言手中还不会有这份尚算是机密的邸报。

“记不清楚……景氏实在太猖狂。听说当日抄家时,刑部衙门里的大车不够用,还是从民间征调的。”

“是啊,”祁安仍旧是那副得意的样子,但在一秒后,他马上就回了过来,“等等!你说记不清楚……什么意思?”

“记不清楚……自然就是忘记了的意思。”奚言看起来仍旧很从容,语调也煞是轻松,“你手中的那份邸报,油墨未干时我便看过了……所以你也用不着再显摆,我知道许宾算是你祖父的门生。”

“你倒是无孔不入啊……本还想告诉你,当日我们在城外看到的镖队,押运的就是沔水一案的赃款,现下看来,你已然知晓了。”

祁安不知是褒是贬地说了一句,随即将目光转向桌上的棋盘,“自己与自己博弈,不嫌无聊?”

“听你这意思……是想手谈一局了?”

“我没兴趣,”祁安想也不想就张口拒绝,“我向来不喜欢下棋的,我只喜欢在别人下棋时伸手把棋局弄乱。”

“搅屎棍……”一向温雅的奚言再也忍不住骂了他一句,随即起身走到水榭的栏杆边,顺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向池中。

池水清可见底,原本蛰伏在莲叶和石缝间的游鱼见有饵料落入池中,纷纷聚到一起争抢起来。而原本平静无波的池面,也因为水下的掀搅而泛起了几圈涟漪。

“景氏倒也不冤屈,仅现在查出来能定罪的,就有六十八条之多……”祁安挥袖拂乱一盘棋子,侃侃道,“西北一个上府都尉的官职,景元就敢卖四十万两;他老子更过分,卖官鬻爵不算,还帮着景元虚报军功……爷俩真是蛇鼠一窝。若是大赵朝堂所有官员都如此……那这朝堂还要肮脏成什么样?”

“还不够肮脏么?”奚言悠悠开口,“若不是景氏一族牵涉到谋逆,陛下怎么会下令查抄景家?士族贪墨敛财、玩弄权术,陛下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么?说到底这大赵的江山总有一半是掌握在士族手中,只是陛下这样……着实令人心寒。”

“嗯……”祁安又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接着道,“在景府的库房和夹墙中,共搜出来九百二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黄金……在家主书房中搜出来的地契上来看,景氏在各个州府共置有田地五万多亩,房屋三千六百间……这些还不算,那天还从内院抄出来四百多斤首饰摆件……”

“确实是貔貅无疑了……”奚言随口置评了一句,调笑道,“不过祁府中的银两……不见得就比景府少吧?”

祁安对此倒是并不反驳,因为这种事情大家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只不过大家行事小心谨慎,大部分都瞒着皇帝罢了。

“是又如何?”祁安一点儿不担心,他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清楚了底线,他自信自己不会落入泥淖。

的确,大赵朝堂就像是他们脚下的这汪池水,士族和朝臣们就像争抢着的游鱼,当水面上泛起波纹的时候,水下早已被搅弄得暗流翻涌……而皇帝,就好似在水榭上观鱼的那个人,只要没有水花溅到他身上,他是不会出手的……而且他也明白,即使自己动手整饬,也无法将旧弊一举革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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