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竹看着她,缓缓说道:“青史之上,必留其名。”

“若以此名此功争位,又如何?”

“呼声甚高,难有出其右者。”

沈昭闻言,微微颔首,“即便是大人,与其相争,兴许亦会败北。”

齐修竹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他看了沈昭片刻,才不掩讶异地道:“姑娘之意为何?”

沈昭当即道:“恕民女冒昧,大人以为……钱阁老在位还有几稔?而钱阁老离职之后,又将向皇上举荐何人?是大人您,还是谢大人?”

齐修竹的脸色当即微微一变。

片刻后,他又微微摇头,“老师如何选,是老师的事,我同守安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大人此言差矣。”

沈昭笑了起来。

“您是凭自身本事,谢大人却未必只是凭自身本事。”

她见齐修竹眉头一皱。

当即又道:

“大人深居京师,不知可曾听过一事?当年广东省倭寇举事,流民泛滥,朝廷未下粮食,布政使廖大人亦迟迟不肯开仓,可最后几日却命州府放粮。大人可知此事缘由?”

此事齐修竹自是听过,但是其中内情,他并不知晓。

沈昭自是清楚齐修竹不知晓内情,广东无粮之事,窦党瞒得极好,连程濂都不清楚的事,齐修竹怎么知晓,或者说钱樘怎么知晓?

她当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

“自然是广东省当时并无粮食,最后赈灾的粮食是从素有鱼米之乡的湖广运过去的。至于谢大人这个湖广方伯为何要助远在广东廖大人一臂之力,民女相信大人能明白。”

齐修竹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看向沈昭时带有探究之意。

沈昭毫不畏惧,依旧笑意吟吟地看着齐修竹。

“民女料想,大人此刻定然在思索此事真假,或者在想民女如何得知此事。大人兴许忘了,民女当初就在惠州,且家父同惠州同知略有交际,知晓些许内情,并不为过。”

齐修竹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谢时镇会跟窦党中人联合在一起吗?他当然不信。

但是广东无粮,廖思浦想湖广借一下粮食,不过顺水推舟的事,谢时镇应下又如何。他应下,廖思浦乃至窦党便欠他一份人情。

窦党的人情可不轻。

至少在争取阁臣之位时,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看向沈昭的眼里多了几许兴味,“不知姑娘今日所求所为何事?”

沈昭闻言,脸上笑意更甚。

“大人兴许不知,就在前两日,永济渠那段河道有一处堤坝被毁,从浙江运往大兴的漕粮被毁。可那批船只却是工部韩大人命人所造,眼下出了此事,罪责必要担在韩大人身上。”

她顿了一下,道:“这一批漕粮是直接运往京仓,直到通州才靠岸。因此民女想从通州运粮前往大兴,望大人能写下文书,好让管通州通仓的户部主事能接下此事。”

齐修竹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

“私自调动粮食,可不是我能担下的罪责。且通仓每年入多少粮食,皆已登记造册,通州通仓又是非到战事不开,届时少了粮,如何解释?”

齐修竹若是连调粮食的本事都没有,或者连假账都不会造,他也不能在户部待这许多年。

不过是想从中获利罢了。

沈昭当即笑着问道:“大人以为韩大人如何坐上这工部尚书之位的?”

齐修竹闻言,顿时面露讶异之色。

沈昭接着道:

“大人或许觉得这是两党角力的结果。但是两党为何角力?贺元极私开铁矿,贩于异族,非一时之事,怎会被人发觉?又怎会让韩大人知晓?齐大人从未考虑过吗?”

齐修竹怎未想过?

即便是朝中大臣亦在私下里说过此事,只是难有结果,才归于韩廷贤运道较好罢了,但官场真能讲究运道?

他不禁思索起来。

想到贺道元之事后,京师之中突然传出了余家的流言,真是巧合吗?又或者其中确有隐情?

沈昭继而慢悠悠地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巧合,若是京中传有流言,那便是确有其事。齐大人只觉得韩大人眼下势微。

又可曾发觉,韩大人在两党的严密监视下,甚至于两位侍郎都与其离心离德的情况下,依旧安然无恙。若是换作齐大人,可有如此结果?”

她见齐修竹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又接着道:“我们能让韩大人入阁,往后自然也能让齐大人入阁,更何况,齐大人背后还有钱大人,不是么?举手之劳之事,齐大人何不应下?”

齐修竹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姑娘言之有理。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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