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夜,天水燕才真切地感觉到,花娘子的确是一个可亲的可爱的人。是不是人在感动时,便会忘却过往的那些痛苦的凄凉的残酷的经历?
明明,花娘子在她幼时的心中,是一朵艳丽的滴着血的,浑身都布满尖刺毒液的破囊瑰。她说她这些年铺设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父母双亲的公道。她说这些年下来,她感同身受。天水燕的泪水砸落在手上,仿佛是她父母黏湿的血,让她一瞬之间心肠冷硬无比。
是啊,她师父尚能为她用尽手段,铺陈阴谋,让唐千友身败名裂,最后终将以死谢罪;那么她呢,她只能跟着她师父,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拦路的,是白綪雪还是旁的什么人。
天水燕抬起头来,看着花娘子,静静地道:“白綪雪有个玉海螺,她宝贝得紧。冷秋曾用它骗过司空云霆,如果我将来继续扮她,恐怕也得有个相似的才好。”
花娘子面色骤变,放佛被雷电击中,她脑海深处的旧事翻江倒海般汹涌而出,她突然变得愤怒、那美丽的容颜一瞬间便布满了阴翳的浓云。她双拳紧攥,微微颤抖,她已经最大限度控制了她的震怒,她必须控制。
须臾,她松开已指节泛白的双手,脸上展露出方才那慈母般的微笑。她的声音轻和得有些魅惑,“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画下来,为师自会安排。”
遣走了天水燕,花娘子揩去颈上细密的汗,抬头望了望星空。星空深邃,一如那记忆深处浩瀚无边。夏夜,也开始闷热了起来。
玉海螺。碧绿色的,雕工无双的,系在颈间的那被她忽略了的玉海螺。看着丝绢上线条柔和的海螺,花娘子的呼吸都开始沉痛起来。她不相信她竟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天乏术。
她一遍遍在脑海里搜寻,那不知所踪的另一枚碧玉海螺!明明是她设的一盘局,可她却嗅到了一种落人陷阱的危险感。她攥起绢画,如一只受伤的恶狼凶狠地飘出慈寿宫外。
白綪雪靠在榻上,满脑子都是黑风鹫的话。是他,从点翠阁的房顶扔下绸包,引她远赴吴宫;是他,幽灵一般出现在甬道上,提醒她隔墙有耳。他是谁?他是九玄塔的人,可九玄塔不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吗?她想起花隼的三枚令牌,三个承诺。莫非是花隼在背后为她做的这一切?
想起花隼,便想起方才他脸上那层冰霜。他生气了,他应该生气的。白綪雪烦恼地揉着额角,天水燕、冷秋、花娘子、宁婵的脸统统闪现在脑海,搅起她心中的悔意,又翻腾起傲气和斗志。她来成全大家,那谁来成全她?她是白枫和唐梦嫣的女儿,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她父母双亲的侠气和勇敢,她应该愈挫愈勇,而不是躲进她潜意识为自己筑的壳里。
内室安静,冷不丁爆了个灯花,也像那中元节的烟火一样,响亮。她抬起微红的眼睛,却撞上花隼那澈亮的目光。
白綪雪再也挡不住心中的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花隼将她拥在怀里,任她放声大哭。如果不是黑风鹫的一番话,此时的他,面对白綪雪的眼泪,必会雷霆大怒。怒火会焚毁他们之间那受外力阻挠摇摇欲散的爱意,会将他们彼此推向更远的境地。
委屈随着眼泪一泄而出,白綪雪止住哭声,抽开身来低道:“对不起。”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走吗?”天水燕告诉他的答案,并不一定是真的答案。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重复许多次。他想听她自己说,哪怕她说的也不是真的答案。
白綪雪抽答着摇着头道:“不……不走了。”
花隼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为什么,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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