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公端着铜镜让圣上看气色,嘴上道:“就是一时之风寒,过了这一阵,就不会受咳嗽所扰了。”

圣上想想也是,咳嗽醒,总比噩梦惊醒强些,再者,风寒会好,好了就能睡了。

这般想了,镜中人那灰白的脸色都让圣上觉得顺眼多了。

“不都说朕装病,都不信朕嘛,”圣上靠在引枕上,“正好,叫他们都来看看,朕是真的病了!”

第一个迈入寝宫的是孙祈。

虽然圣上日日不见他们,但孙祈还是坚持着晨昏定省,来寝宫外转转,指不定就见着了,能好言劝一番了。

就算真的劝不住,大殿下积极、诚恳又心念京师百姓的形象算是立住了。

孙祈傍晚时过来,没叫御林军拦回去,心中窃喜,很快,韩公公出来迎他,他快步跟进了寝宫。

幔帐层层垂着,孙祈绕到最里头,床幔半挂在金钩上,能看到顺德帝坐在其中的身影。

“父皇。”孙祈上前,跪下问安,得来的是一阵咳嗽声。

孙祈以为圣上在装,又跪了会儿,等圣上咳完了叫了起,这才恭谨起身。

随着他抬头,视线挪到了圣上的脸上。

干裂的嘴唇,凹陷的眼窝,布满了血丝的双眼,差得不能再差的气色

孙祈膝盖一软,险些又跪下去,亏得韩公公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御前失态。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圣上,嗓子眼里那些劝圣上赶紧回京的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就这么愣住了。

韩公公借着遮挡,在孙祈背上拍了拍:“殿下”

孙祈这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太医呢?太医怎么给父皇看诊的?父皇,您、您”

韩公公帮着解释了一番“水土不服”、“染了寒气”:“最初真的是病来如山倒,圣上不愿让殿下们看到他的病容,这才没有让殿下和大臣们进来。也就是今日好了些了,让殿下来探望。”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孙祈迷迷糊糊就被带进去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相信了韩公公的话。

圣上先前就病倒了,不是为了不返京装病。

是他们这些人,小人之心。

孙祈道:“父皇龙体要紧,正是入冬时候,江南的冬天比京城不同,但也是极冷的,您千万要保重身子。

朝政之事,儿臣与几个弟弟会认真对待,向几位大人们请教,请父皇放心。

儿臣每日来探望父皇时,还请父皇不要把儿臣拒之门外。

若是看不到父皇,儿臣心里不踏实”

圣上以咳嗽打断了孙祈的话,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孙祈随韩公公退出了寝宫,而后立即往刘婕妤宫室去。

走到半晌,叫冷风迎面一吹,孙祈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一下子就清明过来了。

韩公公十之八九是哄他的!

圣上应当是装病装得真生病了。

可真病难道就比假病强?

对圣上来说如此,对急切想回京的孙祈而言,根本就是噩耗!

等今明两日,皇子朝臣嫔妃往寝宫里这么转上两圈,谁还敢耿直地劝圣上启程?

怕是一个两个,都要写折子进京,给皇太后等人汇报圣上真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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