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这一场风寒,来得突然,但依太医的说法,不算严重,看着是缠绵,却不至于损了根本。

有这么一番话,圣上是安心了。

病中哪怕不舒服,可他确实名正言顺地不用启程北行。

皇太后听闻他身体不适,送来的书信上少了指责之语,只让他好好养病。

如此病了一旬,江南落了第一场雪,一夜之间寒意更甚。

圣上的寝宫里添了不少炭盆,孙祈进去探望时,险些叫那股子热浪熏得后退三步。

他瞅着炭盆看了好几眼,想起了孙睿。

孙睿眼下很不好受吧?

他本就畏寒,如此气候下,只怕双腿要痛得不行了。

孙祈想了想,使人去打听了一番。

谢皇后不至于克扣孙睿那儿的炭火,这位中宫娘娘,各处冲突都不沾身,自然不需要捧高踩低去做那等小家子气的手段。

怕就怕,底下人以为静阳宫倒了,孙睿是个好欺负的,真往他身上扣东西

孙祈并不是“同情”孙睿,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对已经失势的皇弟克扣到连冬日的炭火都要计较的地步,一旦传开了,孙祈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不如摆摆姿态,关爱一番,总归他是尽心了。

便是虚情假意,装出来也要费一番力气的。

孙祈不止使人打听,甚至亲自去探望孙睿,言辞之中颇为关切。

“三弟最不耐寒冷,前几年在文英殿,我们都觉得够热乎了,三弟还是不舒服,”孙祈感叹着,“宫中份例皆是按着均数来的,我们够用,可能三弟会不够。若有状况,三弟只管让人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身子骨要紧。”

孙睿听他真情实感一般说了一通,末了笑了笑,道:“皇兄,你我都知道,我最多也就再活两三年,到时候病死也好、意外也罢,总归要下去见我母妃与孙禛。

既如此,何谈身子骨要紧不要紧?

最好让我就此大病一场,直接走了,也免得这两三年各处还要关照我。”

孙祈被这样的大实话给噎了个大喘气,他只能拍了拍孙睿的肩膀,憋出一句来:“就算只有两三年,谁还不许这两三年过得舒服些?我说句难听的,砍头还有断头饭呢,你就算是下午上路,上午也得给你屋里熏得热乎乎的。”

孙睿靠着椅背,闻言微微一怔,复又笑了起来。

先前的笑容都是敷衍,只这一刻,孙睿是真的叫孙祈说笑了。

砍头还有断头饭。

也对。

孙祈见他似是听进去了,又道:“我下午先让人再给你送一些来,你只管用着,多烧一些,行宫里还不至于供不起你这点开销。”

“那就谢谢皇兄了。”孙睿应了。

没有多留孙祈,孙睿亲自把人送到了门边,他不想去室外。

孙祈也不想让他送这么远,他是来做好人的,让孙睿一进一出,万一着凉了,那他今天这场戏不是白唱了?

孙睿回屋里坐下,摸着尚有余温的茶盏,低声喃道:“他倒是会做好人。”

当然,话说得也对。

时日无多,他为何不让自己舒服些?

行宫的确不曾克扣他这儿的吃穿用度,但旁的都好说,只冬日炭火这一桩,让孙睿很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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