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五个月的奶娃娃,竟这般知事。
那双清亮乌黑的眼眸里,里面的愤怒,是那样的明晃晃,直盯着他,盯得他心惊肉跳,很不自在。
还有那撕折子的动作。
常人或是懂事的孩子,多多少少还会有几分敬畏与恐惧,但在那奶娃娃身上,看不到丝毫,仿佛撕着不相干的纸片,当成了她的玩具。
可惜杨太后看不见,还在哄着孩子,“清妃,这个不能撕。”
“好孩子,快松手。”
“你想撕东西,孤给你其它能撕的。”说完,侧头就吩咐宫人去取笺纸。
然而,回应杨太后的不是停顿,而是一声接一声的撕拉声,及至折子成了碎纸条,及至剩下前后两个硬的封壳。
啪地一声,两个硬封壳,朝珠帘外甩去,更准确地说,是朝朱俊面门甩去,可惜到底是奶娃娃,用尽了吃奶的劲,力气仍旧不足,硬封壳让垂下的珠帘给截下了。
掉落在地面。
珠帘一阵晃动。
这番动作,连杨太后都变了脸色,正要出声喝斥,却见张曦垂下眼睑,扭头往她怀里一靠,微微瘪着嘴角,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你喜欢就给你撕。”杨太后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惊住了,却只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还拿了案头的折子,递到张曦手中哄她。
舍不得张曦受一丁点儿委屈。
如若说,之前张曦的举动,把她归于不懂事的熊孩子之列。
那么这后面,杨太后的反应,出乎朱俊的预料,甚至刷新了他对杨太后的认识。
眼前的奶娃娃,那肖似张婴的面庞。
绝对是张婴的孩子。
但依照杨太后对这孩子的宠溺,要不是时间不对,朱俊都得怀疑,这小女娃,是张婴与杨太后什么时候生下的私生女。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时,朱俊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华家的事,你按正常办,这次不要给仕林留下任何攻击朝廷的借口,你记着所有华家人,死罪不免,活罪难逃。”
杨太后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朱俊方觉得自己回过魂来,整个人好似从地狱走了一趟,重回阳间。
出了弘德殿,冰天雪地里的冷风,瞬间让人清醒许多。
“中丞,华家的事,太后怎么说?”
“按正常程序办,度支尚书府里所有人,都送进大理寺。”朱俊望了眼他新提拔上来的治书侍御史杨青,没经过大事,做起事情来,畏手畏脚。
到底比不上黄奇用得顺心。
思及黄奇的惨死,思及丢车保帅的无奈,朱俊的心越发冷硬了起来,“去,派人把尚书府给我掘地三尺。”
杨太后喜欢留着活人戏耍。
他却不同,他没那么大的心,因此,他始终认为,唯有死人,不会蹦跶,才能令人放心。
“华敏一行人,什么时候能到京?”
“大约还有五天左右。”
朱俊点点头,又问道:“和惠坊张家,有没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杨青心里纳闷,自家中丞,不盯大理寺和廷尉署的动作,怎么老盯着和惠坊张家,还不是盯着谏议大夫张腾与大理寺少卿张德,反而是张五郎君。
那个已是庶人白身的张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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