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拘瞧着辰星这般样子,心里愈发觉得奇怪。

辰星才走到点兵台后侧,便瞧见了景子瑜从一旁走了下来,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辰星看着夏将军三两步跑上前,像是跟景子瑜说了些什么,想来说的应该就是自己这个细作的事情了。

景子瑜此时正打算去且安宫看看辰星,好不容易解决完了一件事,但是其他事情却一直一件接着一件冒出来,半点不给喘息的机会。才刚想趁着看望辰星的时候喘口气,便又有了新的事情。

景子瑜有些无奈和疲惫,加之酷暑,人就变得愈加烦躁了。

“就在那边。”夏将军指着辰星对景子瑜说道。

“辰星?”景子瑜带着躁郁的心情一抬眼,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的辰星,当下便变了神色。

辰星触及了景子瑜的目光,浅浅一笑,果真,自己只有在见到景子瑜的时候,才觉得心里带了些安生的感觉。

景子瑜立即朝着辰星走去,瞧着辰星的脸被烈日晒得红红的,脸色也很不好。

“这么热的天,身体又不好,你受这份罪做什么?”景子瑜瞧着辰星额头的汗珠,发红的脸颊,伸手帮辰星挡着烈日阳光。

“我醒了,没见着你,有些心慌。”辰星如实回答。

“也是我不好,没安排好,你醒了也没让个人来通知我,本想着这边的事情完了就去看你的,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景子瑜一手帮着辰星挡着阳光,一手帮着辰星擦了擦汗,全然不顾一旁将士们惊讶和疑惑的眼神。

“我没事......这是军前。”辰星伸手拉下了景子瑜的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同时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景子瑜军前注意仪态。

“军前如何?”景子瑜反问道,随即一笑,拉着辰星就往点兵台上走。

一旁的无拘和夏将军,尤其是无拘,震惊地嘴都合不拢,鬼使神差般地跟着往点兵场上走去。

辰星随着景子瑜一道走上了点兵台,心里隐约猜到了景子瑜想要做什么,临场生出了些许怯意。

“别怕。”景子瑜像是感知到了辰星的怯意,拉着辰星的手紧了紧,便站在了台中央。

景子瑜拉着辰星的手站着,看着台下的将士们,缓缓一笑。

“见过秦王妃。”景子瑜说着,将辰星往自己身前轻轻推了推。

这话一出,惊讶的不只是众将士,甚至于辰星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景子瑜。

景子瑜回了辰星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微笑。

“参见秦王妃......”众将士惊讶之余,倒也高兴这皇城拿下之后就见到了秦王的王妃了。

“起来吧,按着方才的话,各自安排去吧,如有困难要事,一律先禀明夏豪夏将军。”景子瑜说罢,便带着辰星一旁走了下去。

“是。”夏豪随着众军应声道。

景子瑜生怕辰星再被晒着,便没再停留,想着先去巡防营的别院避避暑气。

辰星经过无拘身旁的时候,悄悄对着无拘挥了挥手,无声地示意无拘快走。

“秦王妃......”无拘尤还沉浸在辰星是秦王妃这件事的惊讶之中,见到辰星的手势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拘,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说的细作便是辰星。”景子瑜感知到了辰星悄悄给无拘传递的信号,便就近停在了无拘面前质问道。

“殿下恕罪。”无拘只觉得烈日炎炎,自己却冷汗直流。

“捕风捉影,造谣生事,二十军棍,领罚去吧。”景子瑜毫不留情地说道。

“殿下,无拘忠心耿直且不知者无罪,把我错认为细作也是因为谨慎小心,不当罚的。”辰星有些不忍心,无拘之所以被罚还是因着自己想要进巡防营。

“军令如山,朝令夕改是大忌。”景子瑜看了一眼辰星,又看了看无拘,神色微正。

辰星也不再说什么,看着无拘行礼之后便转身去领罚,心里愧疚不已,这回真是自己害苦了无拘,想着什么时候可以道歉补偿才好。

辰星随着景子瑜回了巡防营别院,落座之后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累极了,又虚又渴,头还有些疼,忍不住揉着眉心。

“可是头疼?我便知道你多少一定中了些暑气。”景子瑜一边吩咐着人去宣御医,一边拿着冷帕帮辰星擦着额头和发红的脸颊。

“只是晒的时间久了些,无碍的,殿下还在烈日下排兵布阵,和殿下比起来,我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辰星瞧着景子瑜额前已经湿漉的头发,便知道景子瑜一直都是多么辛苦。

“我是习惯了,没关系,你还在病中,哪受得住这些,我还真觉得二十军棍打轻了,若不是你早偷偷帮他,五十军棍必少不了。”景子瑜实在有些心疼辰星,也是气不过才罚了无拘。

“原来殿下已经留情了,那辰星代无拘谢过殿下了。”辰星闻言,起身谢道。

“能劳得你亲自谢过,看来你对无拘印象不错。”景子瑜笑着扶起辰星重新坐好。

“是,忠诚直率,警觉有度,品行也不错。”辰星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说的没错,夏豪夏将军也很欣赏这个无拘,上阵也很英勇,唯独一点,太过耿直,分不清哪些是该说的哪些是不该说的,为人处世都是这样。”景子瑜接着说道。

“原是这样......”辰星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好你来了,有件事我本想跟你说。”景子瑜说着表情严肃了几分。

“何事?”辰星心里慌了慌,生怕景子瑜要说的是自己一直在犹豫的事,有关景子玦的事。

“谷莀。”景子瑜说起这个名字,心里便愈加烦躁了。

“谷莀......”辰星听着景子瑜的话,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提起了另一口气。

“谷莀仍率大军把持着林州和青州,与我军僵持不下。”景子瑜说道这件事,便有些气愤,攻下皇城的时候自己就觉得有些过于简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艰难,原是这谷莀早就有了计策。

“并州城刚破,谷莀便率军滞留在了林州和青州,与我军相持,必是早有打算这么做了......”辰星闻言,一想到谷莀早有打算舍弃皇城还有景子玦这颗棋子,心里的恨意便又陡然增了几分。

“是,虽然他手中只有二州,但是却也棘手的很,这林州和青州是我朝最富庶之地,无论是边防和财力都是其他各州远不能及的。”景子瑜满心着急着这件事,战事托的越久越麻烦。

“谷莀若是固守这二州,粮草充足,军资充裕,边防稳固,着实棘手难攻。”辰星闻言仔细思量着,不自主地站起身来踱步走着。

“青州那边虽然有谢子逸以我之名率大军兵临城下,但我也不能在并州久留。”景子瑜也站起身说道。

“谢子逸......”辰星听着谢子逸的名字,心里有些难过,谢子逸本已经跳脱于这些繁琐之事,可如今却又再次回来了,有几分是为着当初应着自己的承诺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当初,是谢子逸告知我,你有可能还活着,兵临青州的时候,因着青州难攻,便想着突袭后方的并州,原是谢子逸率军突袭最佳,但是我知道你在这里。”景子瑜回忆着当初自己执意要亲自前来时谢子逸百般阻止,最后好不容易才同意由自己假托谢子逸之名率军出发才罢休,于是自己一路带着护面假装是谢子逸,而谢子逸也以自己之名坐镇军前,除了告知了夏豪之外,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人察觉自己是景子瑜。

“原没想过还能再见殿下的,不过辰星还是多谢殿下应了当初之约。”辰星转身看着景子瑜,心里感慨不已,当初宣政殿前的生离死别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还好你还在,给了我一个必须回来的理由。”景子瑜走上前轻抚着辰星的脸颊,因着日晒而有些发热,但是却格外真实。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辰星看着景子瑜,轻声却坚定地说道。

“我也早就打定主意,战场再怎么危险,起码我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反正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景子瑜轻轻将辰星揽入怀中,轻柔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辰星会像泡沫一般消失在自己的怀里。

辰星早已习惯紧绷的思绪和防备的身姿,终是在景子瑜的怀里卸下了坚强,只是当自己越是沉沦这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心里的不真实感却是愈加强烈。

辰星缓缓伸手环住了景子瑜的腰际,想要努力地证明自己现在的的确确是在景子瑜的怀里,此刻自己身边的人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别怕,真的是我,我回来了。”景子瑜清楚地感觉到了辰星明显的不安全感和害怕,轻声安慰着。

辰星心中忽然间涌起一阵酸楚,在自己很早前就不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之前,将脸埋进了景子瑜的怀里,双手牢牢环着景子瑜。

是的,自己害怕,自己独自呆在早已陌生的皇城里害怕得不得了,孤立无援,还要提防无数双监视着自己的眼睛,哪怕是面对景子玦的时候,自己还要装着失忆的样子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尤其是还有谷莀在的时候,天知道自己这些时光到底有多害怕,到底有多少深埋的委屈和不甘,也只有天知道,在这段时光里,自己又欠了景子玦多少此生再难还清的深情。

想到景子玦,辰星心里凉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几乎快要决堤的情绪收了回去。这些聊聊虚度的岁月里,自己早已习惯了隐忍。

“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见到你就心安了。无拘说过,巡防营不是女子该在的地方,我这便回去了。”辰星抬起头对着景子瑜说道。

“好,我派人送你回去。”景子瑜说完,再次深深地抱了一会辰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双手。

辰星温柔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在辰星的脚步即将踏出别院的一刹那,景子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和我说的吗?”景子瑜眼神有些复杂,甚至带着一丝痛心。

辰星停在了原地,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景子瑜所问之事也是自己心里一直横着的那件事,景子玦的事。

辰星回眸,嫣然一笑,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在景子瑜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几分仓促逃离之意。

景子瑜看着辰星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叹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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