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师行大笑道:“如此说来,我得好好等着了!倘若下海时是南风,中途又吹起东风,又要回师,岂不成了儿戏?”
何琅没有立即回答,上下审视傅师行,半晌才道:“为将不识天文,不明地理,不知风候,那是庸将!傅大人,你一力赞同收复湘国,数年来苦心孤诣为我筹备粮饷,远见卓识,我十分佩服。圣上委你来督军,这原没什么说的,若像你今日这个督法儿,何琅甘愿退避三舍,由大人统兵下海,如何?”
听何琅要撂挑子,傅师行头脑方冷静下来。萧稹原意是让他以钦差身份前来巡视,并没有督军名义,这违旨之罪,承当不得。他是饱学儒生,前朝太监督师掣肘将帅,不知误了多少军机,自己岂可因一时意气贻千古笑谈?想到这里,傅师行已换过一副笑脸,拂了拂袍子叹道:“琅兄,语重了,兄弟可吃不消。我这个钦差是到岸边来擂鼓助威的,绝无代庖之意,务请将军谅解我的苦心。”
宋清廉听着,觉得傅师行这话十分诚恳,也不似刚落座时那样盛气凌人。他和陈梦雷是朋友,原有些鄙夷傅师行,想让何琅这个倔头儿去碰一碰,听至此,觉得事体重大,便出来和解道:“大家同事一君,共办一差,心里想的都一样。晋卿身负圣命,自然要催促用兵,老何也是怕万一有差池,耽误了王上大事嘛!晋卿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来人办酒,为钦差大人洗尘!”
六月夏季入暑的第三天清晨,何琅按老习惯照常骑马出城,登高遥望海面,但见茫茫海平线灰蒙蒙的涌出一轮血红的朝阳,将南边一带峥嵘的云团镀成紫红色。海面上浪涛不安地喧嚣着排空峙立,泛着白沫,裹着海藻,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撞击礁石,推向沙滩。
“风候!”何琅心情陡地一阵激动,站在岩石上沉思片刻,猛地一拍腿,匆匆下来,疾驰回城。
宋清廉和傅师行正在对弈,见他进来,急急匆匆地换上朝服,摘了壁间宝剑向腰上系,二人不禁一惊,傅师行推枰而起,问道:“出了什么事?”
何琅已披挂齐整,正系着帽带,脸上毫无表情,缓缓说道:“傅大人,清廉兄,等了多少年,多少天,总算皇天开眼,南风将起,今日即刻渡海作战!”
事情来得太突然,宋,傅二人一时都怔了,宋清廉灼热的目光扫视了何琅一眼,身上忽然一震,脸涨得血红,嘴唇嚅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傅师行的面孔一下子变得苍白,跨前一步,急急问道:“这是……真的?”
“真的!”何琅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皱纹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石头人,“今日南风必定大起,正是进击澎湖的好时机!”
傅师行事到临头,反显得有点不安,踱了两步问道:“我已经拜折,将这里情形奏明圣上,这两日必有圣旨,能不能略等一下?”
何琅咬着牙,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刻就是王上变卦,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等什么?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