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靳辅。”靳辅将头轻叩三下,“恭聆圣训!”
谢澜窸窸窣窣展开了折子。他每隔十日便有例行密折直奏萧稹,有关天气阴晴、米价贵贱、河务赋税、官场角逐、派系相争、文词学术,甚或地方轶闻、笑话、某地演某戏都无不周备。折子里的天地头、边角、行间尽是萧稹的批注。谢澜挑选着与靳辅有关的批语,逐项盘问。如:
前有人奏靳辅违旨不在河堤植树,尔可询问他,是何因由?该督何以确保大堤秋汛无虞?北上漕船入骆马湖一带,今岁倾覆二十余艘,问靳辅有无良策缓冲此段运道……
减水坝之役朝野均不以为然,我不能亲至一阅,甚怅。尔可问靳辅,此举古时可有成法,果能减水否?尔可至河工上看看,若有需作援手处,暂从海关挪借一点亦可……足足有十多条。只萧家渡事萧稹不知,尚未问及。
谢澜仔细听了靳辅一一奏辩,点头说道:“大人请起吧。据我听来,减水坝既然古无成法,今秋又有如此大的决溃,似要慎重从事。隔日我还要实地看几处,然后奏明圣上萧家渡决口淹死一千三百余人,葛礼已经具折实奏了。你有什么奏陈,不便廷奏的,可转告我,我可代为密陈。”
靳辅惊讶地看了一眼谢澜,见谢澜神情泰然自若,目光深邃,似乎时时都在沉思。靳辅不禁掂掇:真是个人物!早知如此,何必沾惹郭彰,只与姓谢的周旋,何等牢靠!想着,一欠身说道:“大人既说到此,足见厚爱之情。靳某确有难言之隐……”便将和于成龙的激烈争论细述了一遍。
“大人不要误会。”谢澜似乎看出靳辅的心思,笑道,“我与大人一样,都是王上的奴才,理当精诚同心。海关河运相联相生,替大人如实代奏是职分所在。如今齐国水师克日南下。湘国的战事将起,王上命我统筹粮秣,我不能不关心呐!”
靳辅听着这话,有点像抚慰,又有点像驳斥,不禁脸上一红,忙岔开话题说道:“萧家渡虽然决了,请大人代奏,我已有补救之策”他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谢澜,“明春过后,不用朝廷追加银两,便可修复减水坝。此时奏明,恐圣上说我规避处分,只好说以家产赔补。”
”嗯?”
“这次决溃实因萧家渡减水坝工程未完所致,我之责任无可推诿。”靳辅按着与陈潢等人商定的计划说道,“萧家渡水流量一瞬间为一千五百,至清江水位下落七尺,河中流量为瞬间降为九百五十。这就是说,每瞬间有五百五十个流量的黄水从萧家渡漫向下河。下河之地自永乐年间已成一片沼泽,黄水一过,可淤田二千五百顷。这些无主之地按每亩三两银子发卖,可得银七十五万。以银换工,修复减水坝自足有余……”
“我有点不明白。”谢澜的目光有点忧郁。“这么好的事,为何不未雨绸缪?若是前年先放水漫了下河,岂不省了数十万银子?”
靳辅听了忙道:“这就是我计划不周之处,大人问得好,我无话可对实是决溃之后,仔细审量后才得明白溃中有补我自劾的折子里也没敢写明。敬请谢澜大人奏明靳辅知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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