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晋独自坐在凉亭中喝酒,亭外远远站着一圈带刀侍从。

马三阳在麒麟的搀扶下,走进凉亭。

高晋表情凝重,起身作揖:“马先生,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马三阳弯腰鞠躬,“见过高大人。”

“马先生,你我何须客套?”高晋有些伤感。

“三阳不辞而别,不值得高大人留恋。”马三阳有些抱歉的说。

高晋站起来,走进马三阳,说:“是我要同先生解释。弟弟立斋的事情,还请先生谅解。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即便我不做,家族也会有人出面,即便家族里头不做,圣上也不容许高家在小事上出岔子。其实先生聪颖,如果能跳出黑白分明的边界,站在高处俯看这一整件事,一定能明白圣上的心意。也便知道了高晋为何一定要解救立斋。”

高晋站在马三阳面前,久久凝视。

马三阳抬手请高晋落座,高晋给马三阳在石凳上垫好软垫子,这才安心坐下。

“罢了,我明白了。”马三阳皱着眉头,缓缓坐在软垫子上,再理了理衣衫,缓缓说道。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晋有些激动,“先生当真懂了?”

马三阳抬头望着凉亭的房梁,说:“高家是圣上的亲信,为圣上监管江南与江西。即便高家做错了一点事,只要仍旧忠诚于圣上,他宁愿当作无事发生。所谓是非对错,不过是立场问题。高大人可认同?”

高晋眼里含着泪,感叹说:“先生聪颖,我对不住先生,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这一次的监狱两日行,三阳明白了很多。”马三阳转而望着高晋,慎重地说:“这件事情多么残忍,我自负清高,发誓以一己之力查出案件真相,结果却是逼得自己仗势欺人,搬出高大人,甚至搬出仅一面之缘的彰宝巡抚,如此才能在公堂之上得到话语权,才有机会揭开真相。反过来说,倘若三阳只是一介书生,即使有一张说得清道得明的嘴巴,也无法洗脱自己的冤屈,更别说是帮助有冤之人了。由此可见,话语背后的权利,是多么有用,多么令人向往!”

高晋为马三阳斟酒。

马三阳一口喝掉杯中酒,继续说:“权利本不是坏东西,权利引发人心之恶,便使权利变成了祸端。这道理三阳一直都懂。但三阳有自己的为人准则,有些行为不能忍,也不敢忍。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三阳既然身负高大人的期望,还有探案的决心和能力,自然要有所牺牲。”

高晋喜出望外,再给马三阳斟酒。高晋举起酒杯说:“先生深明大义,有容人之量。高晋敬先生一杯。”

清脆的碰杯声不断,他们二人接二连三地干掉了三杯酒。

高晋搂着马三阳的脖子,喷着酒气说:“先生,没有先生处理刑名,真的不行啊!再干一杯!”二人爽快干下一杯。

马三阳哈一口气,笑嘻嘻说:“高大人看得起我啊!”

“不不不,先生当之无愧。先生与我一起才两个月,才两个月啊!先生破了好几起案子了。从南浔到苏州,到南京,又到常州。有杀人的,有妖术的,还有邪教的。先生没让我失望过,从来没有。”高晋说着话发起了楞。

“三阳无能啊!妖术案子始终没有起色,现在连妖术源头都没找到,还怎么根除妖术现象?”马三阳靠着高晋有些绝望。

高晋拍拍马三阳的肩膀,“嘿嘿,先生有些喝多了!”高晋左右张望,大喊:“麒麟,麒麟何在?”

麒麟快步进到凉亭。

高晋喷着酒气,招呼他说:“送先生回卧室休息,先生喝多了。”

“是”麒麟扛起马三阳,三步两步走出凉亭。

高晋仰头再干一杯,“千里马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究竟,是喜是悲?”他呜咽哭泣着,落下一串串泪来,打湿了衣襟,也湿透了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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