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今天晚上……”他边说边抬头盯着进出的大门口,见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今天下半夜,有一大批油,开飞机的汽油要从乌望江那儿运来,夜里有近500人加班要加餐,所以我去不了!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噢,原来是这样,有情可原!”

“你们俩肉送到大门口,交给里边两个人,我先把钱交给你!”小林东界给孙中洋拿钱。

孙收了钱,小林东界就往大门那儿晃悠,“你们两个,干活地有!”

黄兴忠抬眼看见两个穿着围裙的士兵来接肉,黄兴忠一手油,想在大门垛子上擦一下。

“你的,死啦死啦地,你的什么地干活?”从大门内闪出两个卫兵,端着带刺刀的枪,“支那猪,滚开地!”

“我的,擦油地干活!”黄兴忠把两只油腻腻的手伸给他们看,然后对搓,“我走!我走!”头偏一下,看见远处的飞机。

太阳要沉沦,夜色吞食了亮光,一切苍茫无绪的样子,黄兴忠正在大家着急的时候,悄不惊声回到连脚镇小旅店。

“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打算分头去找你!”北风迎上来,“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孙中洋找你作甚?神神密密,你是不是跟他去了?”

“进去再说!大家都等急了吧?临时有事去了,先吃饭!大家什么也别问,饭后我告诉大家!”

月牙儿弯出妩媚,那种弯不是钩子,又象镰刀,要刈割庄稼似地,里口锋利,云,流云从刀口上滤过,星星散乱,乌乌的天空下,静谧。

“大家静一静,我觉得我们北门老枪第一次亮剑的机会到了,据我所知:今天夜里下半夜,将有一批数量不少的汽油从乌望江码头运抵连脚机场,我想在路途中劫了它,没有这玩意儿,那些飞机就是一堆废铜烂铁,具体几点到达,时间不详,我想大家都早些睡觉,除了我、北风老弟,周兄弟、黄安几个人留下,其他人全部睡觉,子时我会叫醒大家,一起出发!”

“为什么?”达子不服,觉得自己不在圈子里。

“因为你是小……”黄安收了嘴,“因为你年纪小!”

“好了,不争了!我们几个留下来把具体细节落实一下!”黄兴忠看着黄天河、高孝奎。

“走!休息,养足精神,打他狗日的!”黄天河从黄兴忠眼里读懂意思,站起来就走。

“要不我留下!”黄天天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比别人多长三根毛?”黄天河走出去回来拉他,“听老爷的!”

没有点到名字的,陆陆续续走了。

周止起身关门。

“周兄弟,你是本地人,从乌望江到连脚镇共有几条大道?”黄兴忠仰头问。

“还几条呢!能免强算路的,也只有一条,其他的都是断头路,岔七岔八,最终归结到路上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蒲巴溪、茶坡岭、清风崖中间的那条密牙干,这条勉强算作大道,从县城到这儿,有七个大弯,总路程大概不到八十里,其中最凶险当属密牙干,这个怪名字,我至今都没明白,这是个什么鸟意思,距脚底下四十多里,差不多是这条路一半路程,旁边有个乱葬岗,上面就是所谓的密牙干,早年有土匪出没,现在就剩下残垣断臂!”周止早就一屁股坐在那儿。

“继续说下去!”

“说完了!”

“更详细的情况!”

“我去过那里,更详细的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要从乌望江把东西送到连脚镇,密牙干是唯一的路,路况差一点,但可行,因为没有任何水路通连脚镇,只能陆路,要走陆路,密牙干就是华容道,除非小鬼子可以飞,但乌望江码头不具备降落飞机的条件。”周止肯定地说,“临江县城更没有可停飞机的地方!要想截取这批物资,密牙干是唯一选择,离县城、离连脚镇距离差不多,现在关键是截下来以后怎么办?我们带不走它,只能就地销毁,怎么销毁?那是油,不是水,怎么办?这可得想好了!伴随着剧烈爆炸,是无尽地燃烧,好在密牙干周边人烟稀少!”

黄兴忠点点头,周止不似外表看到那样粗鲁,粗中有细,“这是个问题,我们要迅速从那里撤离,时间久了,城里的鬼子、连脚镇的鬼子会同时赶往出事地点,如果他们两边包抄,我们往哪儿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看直接连车炸毁,别无他法。”北风提议。

“我们子时出发,赶到密牙干需要多久?”黄兴忠问。

“最快的话也要两个时辰,更何况我们还有武器、炸药等,完事后,我们往南进入吴洼子镇,这样可以避开鬼子的搜捕,从那儿撤回焦原,周兄弟可以与我们随行,也可以从龙泽乘船返回临江!”北风说。

他们反反复复讨论,大概近十点,这些人有些乏了,不约而同打起哈欠,黄兴忠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我看就这样吧,各自回去睡觉,子时起床出发!”

风乍起,乌云流,半夜不到,天漏雨下,滴滴答答,在瓦片上四溅,檐口的瓦槽,下坠成溪,千万条溪流下坠,坠出一片苍茫,那种纷繁杂乱,声声叠,声声踏,声声乱,在梦乡里翻筋斗云的黄兴忠,激灵灵打个冷颤,甩甩头,睁开眼,天地漆黑,完喽,淅沥润如酥,酥到骨头里,天黑路滑,增加了夜行的难度,怎么办?首先他自己打起了退堂鼓,这样的天气,小鬼子会不会延期运输?他坐起来,马上否定自己:不可能!跳下床,脚踩在地上,顾不上找鞋,顾不上穿鞋子,脸儿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雨水象泪水,顺着玻璃,半天滑一下,滑出一弯的弧,苍苍茫茫裹挟在漆黑里,象鼓点敲击于心,赤着脚,想上雨里折腾一下。

拉开门那一刹那,拎着马灯的北风,吓了一跳,“你瞎灯黑火的,鞋不穿,灯不开,吓我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想上雨里折腾!”

“闲的,把他们都叫起来,时间差不多了!”

“啊哈!你们俩夜游神,是到时候了?”黄天河被尿憋醒了,伸着懒腰。

“是!”黄兴忠应一声。

雨声淅沥如尿,扯成条,一二十人缩着脖子,拎起各自武器,缩头缩脑上了车。

“这鬼天气,象筛子筛下一样均匀,这是不绵不休的象征!”周止用手挥挥雨,“天烂了!”

雨扯着条,车在泥泞的路上,象个醉汉,东倒西歪,秋风摇着秋雨,斜斜密织,好在大部分是石子路,除了车摇摆得厉害,其他还行,不至于刺滑,虽扭扭捏捏,好歹每辆上是两匹马,走起来并不那么吃力,没有人说话,任凭雨滴下在心缝中,落在心底,杭育杭育,有人干脆在车上睡着了,四周围漆黑掩埋嘈杂,马灯光在摇曳,胶泥车轮碾压衰草,枯叶欲盖弥彰,雨水淅沥洗来刷去,鬼影子一样黑魆魆向后倒去,看似困顿,实则每个人都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到了!马上到了!看,那就是密牙干了!”周止在黑暗里突然大叫,“继续,继续!再往前,大约半里地,拐过去,从池塘上的枯板桥可以上去,那里别有一番洞天,这片丘陵林密狐狸多,大家要注意,那厮伶俐得狠,密牙干上有条深沟,长满了棘针蒺藜,沟下有蛇!”周止就是一本活地图。

每个人在车上都动起来,捶腰舒腿,发出各种怪叫。

“停!停!停下来,大家下来,让他们把车子赶到池塘边,其他人跟我上去,不想惹蛇,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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