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和楚文正聊着,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纪长野只是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直到甲板上响起一道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两人脸上的笑便瞬时收住了。
还没等火烧起来,白术就有些站不住的起身回了舱室。
没过一会儿,声音便渐渐的弱了下去,白术仍旧是坐立难安。
滚滚浓烟透过透明的玻璃被海风带走的很远,白术感觉一小部分的自我也随之而去。
楚文从甲板上下来,找到了躲在舱室里的白术,后者缩着脑袋,目光不知是胆怯还是什么,很小声的问道:
“结束了么?”
楚文站在一缕光线中,整个脸看上去仍旧是白的冷的。
他微微点头,“结束了。”
“老崔他们几个把烧得一塌糊涂的、那些骨灰什么的,都撒进了海里。”
白术失神的点点头,好一会儿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明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大概是上午还是下午到岸?”
楚文说:“丁远问了查尔斯,说是上午八点就能到港。”
白术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这么快?比我想象中的要早。”
楚文笑了笑,“就那么想回去?”
白术从床边上站起来,抓了几下头发:
“当然了,难道你想留在这里?在海上漂的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压抑了。”
楚文肩膀倚靠着墙,想了想开口道:
“你和纪长野……是不是都在海市?”
白术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
还没等他回答,楚文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笑了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由于在船上还有待上那么一段时间,崔从南几个无所事事跟杜克要了两副扑克。
跟王孝武几个围在一起打惯蛋,白术出了舱室朝他们看了一眼,没瞧见纪长野。
找到他的时候,纪长野正在甲板上吹风,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显得有一股不近人情的漠然。
白术没好意思打扰这片刻宁静,只能又回床上躺着歇息。
他的这一觉睡的属实不算安稳,梦境很乱很糟糕,但白术却很难从中清醒过来。
等他再睡醒,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楚文过来喊他吃饭。
这一觉睡的久,但并不觉得解困,反而更加的疲惫不堪。
白术去洗漱台上洗了一把脸,脑子清醒了些才坐到桌子跟前。
船上的厨子已经死了,这最后一晚的晚餐是加西亚做的,卖相属实是差强人意。
但介于这是最后一顿,明天一早他们就能回到现实中,即便丁远几个再挑嘴,也没有说些什么,随便吃了点。
白术坐下之后看着那些食物,却全然没有胃口。
他微微皱着眉,尝试着挖起一勺想要放进嘴里,然而仅仅是闻到味道就受不了的想吐,险些控制不住的将勺子扔回盘子里。
坐在他对面的崔从南看出他的不对劲,关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吃不下去啊?”
白术点点头,不仅仅是吃不下,更坏的是,白术发现自己像是无法感知到饥饿般,他对这些食物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
此时的他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极有可能和那片能长生不老的人鱼肉有关。
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动了正在地上吃饭的丁远和王孝武。
就连崔从南都有些意外的看着白术走开的背影,“这是……?”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顾子萱放下勺子,有些担忧的猜测道。
王孝武只是和顾子萱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丁远倒是表情有些古怪。
“应该不是吧。”
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楚文,对于白术的反常,他倒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了一样。
“是那片人鱼肉么?”
楚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饭也堵不上你的嘴么。”
被楚文毫不客气的呛了一句,丁远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
“我只听说吃了人鱼肉,人的身体会产生一些副作用,但具体是什么样的表现我还真不知道。”
“看白术这样模样,是厌食还是……没办法再碰正常人的食物了?”
听到这,顾子萱顿时一惊。
如果是后者,那未免也太惨了。
如果不能食用正常人的食物,那活着的乐趣可不是少了一星半点。
楚文仍旧斯斯文文的吃着食物,对于他们的对话理也不理。
崔从南看了他们一眼,倒并不是很关心白术的状况,随后就听丁远说道:
“这点副作用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是我啊,就算知道有再多的副作用,那人鱼肉我也吃。”
听到这话,王孝武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赞同丁远的话,这人世间身患绝症疑难杂症的人数不胜数,每每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
一小部分选择放弃,而坚持化疗吃药想要活着的却是绝大数。
难道化疗对身体所带来的伤害,以及副作用就不小么?
只不过他们没得选,死了就真的一切成空了。
大抵是顾念着白术对他有救命的恩情,王孝武什么话也没说。
饭桌上议论别人终归是不好的,他不想这样做,该给白术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白术从餐厅出来步伐不减反快,一口气冲上了甲板,海风吹了好一会儿,人才慢慢清醒。
胸口那难受的窒息感淡去不少,白术趴在护栏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到了夜晚海水深沉的发黑,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海面,波澜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
而从一开始他觉得难以适应的海腥味却几乎闻不到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术瞬间陷入难以抑制的痛苦之中。
这算什么?他已经不是人了么?
望着涌起又涌落的海水,白术心中忽而腾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这股欲望不断的在催促着他跳下去,好似只有冰冷的海水才能一解他心中的苦闷。
也只有在海水中,他才能顺畅的呼吸,白术这样想着,心里如同百爪挠心般刺痒。
他忍不住的往护栏外凑,闻得到更浓郁的海水咸咸的味道,身子又止不住的往外凑了许多。
“你在干什么。”
冷硬的声音如雷般霎时劈在了白术的耳畔,白术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竟都探出了护栏外。
他吓的后背全是冷汗,双腿发软,根本下不来,纪长野已然快他一步将他从护栏上扯了下来。
直至白术跌坐在地上,他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颤抖着。
纪长野也只是皱着眉静静的看着他,一句多的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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