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波光粼粼。

四号码头工人正有条不紊的进行运输工作。

黄昏下,锦徽白色大衣下的绿色旗袍非常亮眼。高跟鞋上的珍珠装饰在余晖中发出柔和的光。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长衫头戴礼帽的男人。码头风大,他需要时常按住他险些被吹起的帽子。

金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装运的九号仓库,又看了一眼一直在看他的锦徽。

他没想到锦徽会亲自过来,他潜意识是不希望她来触及这份危险。

利用沪中机械厂的航运,偷偷将药品运往南边,这是何等的冒险和危险。

可她还是来了,她说她要感谢昨天他的相救之恩,必须亲自过来。

忽然码头另一边出现骚乱,是黎军的人。

锦徽和金先生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不能慌乱,慌就代表心虚。

金先生要走,锦徽拥抱了他。她喜欢张开双臂抱住别人的脖子,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表达自己由衷的感情。

金先生明显愣了一下,他的双手下意识的去回拢,手刚刚抬起意识到这并不合适。他的手又重新垂下:“易太太,你这是做什么?”

“当做我的感谢吧。”锦徽的手轻拍金先生的后背,手心下的炙热快把她的心灼伤了。

她的眼中盛满水光,倒映出天边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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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部的审讯室里阴暗潮湿。

锦徽闻到浓重发霉的味道。

她的旁边有用来逼问的刑具,也有用来签字画押的纸笔和印泥。

老实讲,锦徽没想到甄副官会将她带进这样的审讯室。

甄副官是厌恶极了覃军,连带着对锦徽也厌恶到了极点。

他需要抓到锦徽的把柄,最好置她于死地,成为覃军秦煜愤怒的借口,逼秦煜为妹报仇主动挑起战争。

他要覃军彻底覆灭。

锦徽是有一点怕的,她低估了甄副官对覃军的仇恨。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怕,她知道自己越害怕对方就越嚣张。这人是凶猛的刽子手,完全不管不顾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甄副官说了锦徽的“罪名”,为南边运输药品是重罪,并且把锦徽认为是南边的同党,是反对军阀的实业商人。

南北合作后,铲除军阀的声量空前高涨。

有不少实业家为了支持反军阀,做出不少的贡献。这些人也因此遭遇到强有力的报复,最坏的结果就是遭人暗杀。

锦徽被甄副官扣上这个帽子,实则就是给他们一个刑讯逼供的理由。万一以后有人为锦徽算账,他也有理由堵住对方的嘴。

锦徽否认一切,她还是一套言辞,她只要见彭诚。

甄副官轻蔑一笑,他拿起烧的通红还冒着热气的烙铁,直接按进冰凉的水盆里。

冰水和红铁相撞那一刻立刻发出巨大的刺啦响声。与此同时,隔壁审讯室里传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伴随从水盆里升腾的滚滚白烟,隔壁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被浸水降温的烙铁被扔在锦徽的脚下,随之扬起的污水,湿了她的裙边和大衣。

咣当一声,吓退了锦徽几步。

紧接着,隔壁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全身血污的男人被两个亲兵拉出来。男人昏死过去,因为是趴着的姿势被拉出来的,嘴还在流出鲜红的血。

锦徽全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使得她不受控干呕起来。她的手撑着放纸笔的小桌,桌上有厚厚的一层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血渍。

无数的人在这里用刑之后,托着浑身是血的身体,在这张桌子上按下了手印。

锦徽瞬间毛骨悚然。她要离开这张桌子,但是无论如何,她的手都抬不起来,她已经虚脱到快要无力了。

“易太太这就怕了?”甄副官的声音阴森可怖,夹杂着几分嘲讽。

锦徽死死盯着他:“我怕不是正常的吗?面对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没有人不怕吧。”

“怕是因为你心虚。”

“怕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对我屈打成招。”锦徽忽然觉得甄副官有点眼熟了。

她盯着他,甄副官也让她盯着,他喜欢看漂亮女人愤怒的眼睛。

“你以前是覃军的人。”锦徽眉头紧皱。

甄副官笑出了声:“易太太才看出来。”

锦徽不屑道:“不是所有覃军的人我都要认识。”

甄副官不怒反笑:“看来我并没有给易太太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以前是覃军的人,跟的是你的哥哥,载凡。”

有那么一瞬,锦徽竟然觉得自己遇见了故人。没有几个人记得载凡了,他是一个。

“你被我哥赶出了覃军,对吧。”锦徽记起来了。

载凡曾经以军法严惩一个侵犯卖花姑娘的亲兵,那人求载凡饶过他,还是被载凡执行了军法赶出了覃军。

甄副官上下打量锦徽,男人贪婪的目光让锦徽恶心。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彭司令的副官。”

锦徽哼了一声:“彭诚的眼睛瞎了。”

甄副官喜欢听女人骄哼,他不气不恼,缓缓逼近锦徽:“说来,我还要感谢秦霹雳。要是没有那场战役,要是秦霹雳没死,我也无法立功,站到今天的位置。”

锦徽的脑袋轰得一声,整个人怔得难以动弹。

她想起秦煜说过的话,秦霹雳死于战略泄露的战场上。覃军内部以及那时候的魏南松身边都有他们看不到的黑手。

现在的覃军听秦煜调遣,按照秦煜的个性,想来已经抓到了内鬼。那魏南松呢?差点架空魏南松的人,这个联系覃军内鬼的人,抓到了吗?

她已经碰到了一个危险的秘密,这才是关乎她身家性命的铡刀。

她躲避已经逼近自己的甄副官,手腕被他猛地攥住。她吃痛,奋力地想要挣开,却无济于事。

锦徽呼吸不畅,甄副官已经靠过来,她闻到他身上刺鼻恶心的烟酒味道,又是一阵干呕。

“叫彭诚来!”锦徽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滋味。

“易太太,我们谈事也一样。”

甄副官的呼吸已经能够扑到锦徽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让锦徽更加恶心。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鞋子下细长的高跟正好落在甄副官的鞋上。这回轮到甄副官吃痛,叫了一声,甩开锦徽,后退了一步。

甄副官怒意上升,抬手向锦徽的脸扇去,锦徽定然不动,扬起脸吼他:“你敢打我,我就让你死在沪城!”

这不是威胁,是劝告。

甄副官可以找理由收押锦徽,但是纵然他再恨覃军,再恨载凡,他也不敢直接伤害她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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