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学校的时候,走进教室,马上就被同学们包围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我去了哪里。有人告诉我,我的家长正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焦急地商量着去哪里找你呢。
我一阵惊慌,不久之后,不知道谁去通风报的信儿,俺爸爸就走进了教室,来到了我的身边,同时问我去了哪里。
他那次好像是害怕了,很担忧的样子,并没有揍我,倒颇让我感到意外。
我说,我心里烦闷,出去转了转。
后来刘雅琛——就是其中一位喜欢我的邳州的女孩子,她后来上了北大——给我递了一张小纸条,我记得大意是说:大家都以为我失踪了,到处找我;还有人说我去了一中九里校区南边的山上跳悬崖了,总之她很担心我。
我当时没有回复,把那纸条揉成一团就给扔了,一脸无吊所谓的样子——当时觉得那样做很酷。
我那时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也不在谈恋爱上。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很奇怪。我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思都在哪里。
关于我要出家当和尚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每当说起我当年有多“难找”的时候,这件事经常会被提起。如果当时寺院收留我,我可能就在那里呆着了,看来我与佛祖是无缘的。
后来的一次模拟考试,我考了全年级684名,那时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俺妈妈觉得天塌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便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炒了一份我最爱吃的辣子鸡,带着它们来学校看我。声泪俱下地劝我好好学习,吃口馒头赌口气。
我看着俺妈妈憔悴、焦虑的样子很是心疼,也很自责,于是真的就打起了精神,沉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一个月左右,便考入了山大。
我的高考成绩在全校是141名,而我高一入学的时候,是全年级第18名。高中期间,我的成绩一般会徘徊在全年级400名左右。排名的依据是语数外三科的总分。
每次考试,三科中最先出成绩的是英语,我的英语很好,单科成绩在年级前20名左右;接着出成绩的是语文,我的语文更好,单科成绩在年级前5名左右;经常能写出满分作文,老师们把我的作文复印下来在全年级传阅。这两科成绩出来后,我的总分一定是年级前10名,真的很稳定。但是一旦数学成绩下来,我的三科总分就在几百名开外了。
其实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当时就是懒得学数学,不愿花时间去思考、钻研。
一中那时候推行“素质教育”,我就是素质教育的受害者。早读课和晚自习全靠自己自觉,没有老师监督的;上午八点多上第一节课,下午三点半左右就下了课,对我而言就相当于是放学了。我便会翻墙头出去到汉城后面的静海网吧去上网,玩到很晚很晚才再翻墙头回宿舍睡觉——有时候也直接在网吧座椅上睡。
学校围墙上插着很多尖锐或者锋利的“琉瓶碴子”,我白天用石头硬生生地抹平了一截,方便进进出出。
我去网吧很少干别的,一般都是在“哇嘎”或者“火狐”这些网站上下载那种电影到我的mp5上——我那时省吃俭用地买了一个mp5,爱国者牌子的,黑色的,屏幕比别人的都大,内存也要更大一些。好像花了400多块钱,几乎是我一整个月的生活费。
我下载下来那些电影在mp5里,带回宿舍。我会先蒙头捂在被窝里,脸红心跳地仔细研究几遍,悄悄地忙活一阵子。
后来,我的枕头底下、床单下面都是用过的卫生纸,看着像极了馄饨——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吃馄饨的原因,散发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经常熏得我睡不着觉、头疼、恶心;还会留下印记在枕套和床单上,就像小孩儿尿了床,污了一片儿,看上去很尴尬。
我那个寝室算我一共是六个人,每当其余五人看到我又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有隐隐约约的亮光透过被子或者缝隙传了出来,不久之后感受到我的床铺开始轻微晃动,他们便知道我又有“新货”或者好东西了,便会来到我的床边求我分享一下。
分享当然是可以的,但不能是无偿的。
我去网吧费劲巴拉地下载,需要很长的时间——那时候网速一般都很慢,而网费都是我自掏腰包。
我不是做慈善的,所以他们要我分享我都是要收费的,一般是五块钱看一个小时。
我的那个mp5常常是亏电状态,几乎每天都超负荷运转,比生产队的驴还要凄惨
——充满了电,很快就会耗完了;再充满,又很快耗完;因为永远有人在看。
我的“生意”异常火爆,简直供不应求,甚至有人需要“走后门”——除了正常缴费之外,还要单独请我吃饭或者喝汽水或者帮我写作业——才能有幸品鉴。
我很快就收回了买mp5的本钱,网费也总是很充足。
再到后来,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本宿舍的,其他宿舍、甚至其他班的学生也都找我来购买“情绪价值”,我挣了不少钱,一时风光无俩。
最后,终于还是被班主任发现了。
因为有人在自习课上带着耳机看,看得又太专注,班主任李老师走到了他们的身后,他们竟然还是浑然不觉,便被抓了现形。
但他们并没有把我供出来。
在班主任的当面监督下,他们删掉了那些奇怪的视频,班主任就像没发现这件事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就算了,没再追究。
我想,这就是一中老师的格局和包容吧。
被抓到的那位同学,后来还要赔偿我的损失。我很大度,穿了他的特步牌的运动鞋一个来月,这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当晚我就又翻墙头到网吧“进货”去了。
我不仅贩卖这类电影和视频,我还卖书,大家戏称那为“精神食粮”。
我那时从家坐中巴车到东站,朝阳市场南边有许多报亭,明目张胆地卖这类内容的书,很便宜,五块钱一本,我前后买了十来本吧,在同学间广为流传。
从我这里租书,收费标准是五块钱一天。为了掩人耳目,我把这些书都精心地包上了书皮,并在封皮上手写上:“平面解析几何”、“三角函数”、“满分作文精选”等正统的名目,然后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课桌上的书立里。
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些门道:一般每本这类书,只有三到五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挺厚的;我便把它们从书脊处小心翼翼地切分成三到五份,再按每一小份儿对外出租。这样,我的收益立刻翻了几倍!
我那时真是个小机灵鬼。
那些书里一般会有两到三张彩色的插图,视觉冲击感极强,看上去令人血脉贲张,浮想联翩,很容易就把自己代入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有租无类”,好看的东西大家一起欣赏好了。结果没租几回,那些精美的插图就不知道被谁偷偷撕走藏起来了,查也查不出来。
所以后来,我再进货新书,在出租之前,都要先把那些插图撕下来,然后以六块钱一张的价格卖给那些热衷的同学。
有段时间,我看周围哪位男同学都是精神不振、哈欠连天的,都有很重的黑眼圈,而且身体似乎也已被掏空,日渐消瘦。我终于于心不忍,便终止了此类的“生意”。
那些书,我也并没有回收回来,而是由着他们去传阅。
有一回,我震惊地发现,那些书竟然被拆分成了更小的单元,有的人手上,竟然只有一到两页纸,但仍是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趋之若鹜。
那是我对青春的部分记忆。
困了,先睡觉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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