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久了玻璃瓶,祂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是什么别的样子,祂知道自己是玻璃,但祂很长时间以来的深刻记忆,都在于自己是一个玻璃瓶,换句话说,是因为成为了一个玻璃瓶,祂才有了自己的记忆。
玻璃瓶和木塞是好朋友,但其实前不久被带走的这个木塞是拥有者替换过的。
在玻璃瓶来到拥有者手里之前,祂和另一个木塞一起从工厂出来,包进了一个木箱,又经过海洋运输的颠簸,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祂们被放在了一个打着彩色光的柜台上。
据玻璃瓶所知,祂们的拥有者并不是购买得到的祂俩,那个让玻璃瓶日夜透出流光溢彩模样的柜台,上面并没有标价。
拥有者与祂们原来的拥有者相谈甚欢,一眼相中玻璃瓶的时候,木塞还不知道自己会被换掉。
玻璃瓶和木塞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由于时刻身处于流转着变幻着色彩的光线里,以至于祂们没有意识自己是静止不动的。
直到原来的拥有者拿起祂们,交到后来的拥有者手中,那一晃神间玻璃瓶还感到有点晕眩不适应。
木塞被拔出的时候,比起一直处于的较强光线下,这会儿由于祂们在拥有者手里,周围显得很暗,玻璃瓶还没完全适应这样的光线,但祂有些清醒了起来。
几乎从祂有记忆开始,祂就一直和木塞在一起,祂们都以为两者是同一个整体,祂们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玻璃瓶。毕竟自从组合在一起之后,直到木塞被拔出的这一刻,祂们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状态,没有分开过。
因此拥有者在拔出木塞的时候,还颇费了一些劲儿。
木塞脱离玻璃瓶口的时候,身上是被钻入了一个洞的,玻璃瓶和木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原来朝夕相处这么久,在这一刻之后,祂们便再也不会相见了。
玻璃瓶口塞入新的木塞时,玻璃瓶还能看到祂的好朋友木塞,祂正周身穿透在一根金属螺旋物上,被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
新的木塞似乎比原本的木塞略小一圈,玻璃瓶感觉到瓶口处没有很重的压力感,但新木塞很快又被取了出去,拥有者又打磨了几圈后,才把这个刻有祂名字的新木塞塞进了瓶口。
对于玻璃瓶来说,这是一个新的木塞,不过这个木塞似乎已经颇为陈旧。除了刚才拥有者新打磨的一些边缘处以外,新木塞表面泛着浓重的木质光泽,散发着一种厚厚的陈木气息。
……
当玻璃瓶从记忆返回现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的月亮似乎还没出来,因为祂的碎片上没有闪着散向四周的光。
天都黑了呀,看来又是无法拼回原样的一天。早晨的声音说起另一种工艺,好像也是错过了吧。
碎玻璃瓶因为回忆了好久,所以也确实有些疲惫了,便准备入睡。
身旁淅淅索索的声音将昏昏欲睡的祂从入梦边缘拉了回来。
是谁?这么晚了还来到这处偏僻的地方。
“你好,我是一个不小心碎掉了的玻璃瓶,请问你可以试试把我拼回去吗?”玻璃瓶又抛出了自己的询问。
“你愿意试试让我拼出不是玻璃瓶但是也很有趣的其他图样吗?”
还是那个声音,祂还在附近?
“抱歉,我忘记回答了。”玻璃瓶为自己白日里的走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呀,请你试试吧!”
《这是一个碎玻璃瓶》出现在墙上的时候,玻璃碎片心想:为什么这会儿要标注得这么清楚我是一个碎玻璃瓶呢?
从前玻璃瓶在柜台上受着许多彩色的光线映射,如今祂面前只有一种不变色彩的照明光定定地稳在上方,不过因为玻璃碎片上有着许多颜色,所以碎片透出来的光也显出许多颜色来。
玻璃碎片并没有看过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祂不再有像木塞这样和祂朝夕相伴总是组合成为一个整体的好朋友,祂现在的伙伴是身上的这些彩色颜料,粘着自己与画布的粘合剂,以及将这一切保护起来的玻璃画框,还有就是,无数在祂们面前走过时停留片刻的目光。
玻璃碎片问过玻璃画框,自己是不是祂的好伙伴,玻璃画框当时的回答好像是这么说的:“我是一块玻璃面板,和木质边框与后板一起从工厂出来,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不确定我们和你们会成为这样一个组合多久,不过,我很高兴认识你们。”
玻璃碎片不知道祂们会一起在灯光下的墙上静静看着来往目光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祂们将从玻璃画框中被取出,这样之后,又会去往哪里。
玻璃碎片知道,自己具备着少有变化的漫长岁月。
不过如今,祂已经从一个玻璃瓶,变成了黏在画布上的彩色碎片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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