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喜的问题,座下一片沉默,有一位族老正要开口,但一看在座其余诸位面色凝重,又闭上了嘴巴。
见众人没有回应,适才发难的族老从旁座上站起了身来,负着手正色道:
“不是我们要逼你,要么你决计不再插手海防府的事,要么你只能辞去这族长之位”!
说着他伸出衣袖来,环指了在座的各位族老一圈,继而沉声道:“在座的诸位,都是这个意见”。
他说完,场中众族老虽互相看着各人神情,却无一人开口。徐喜本欲起身争辩,眼见众族老如此,他又坐了回去,一手重重拍在了椅把上,叹了一口气。
这时厅外传来了一声沧韧有力的嗓音:“我就不是这个意见”!
徐喜闻言马上站起了身来,其余众人也循声望去,只见有一白发老人,身形嶙峋,正一手持着拐杖,另一手由一少年扶着往厅里走来。
这人便是如今徐氏的最年长者,也是徐氏的上一任族长,为徐氏当家了整整三十五个年头,如今已是九十二岁的高龄,是族中最德高望重者,族人称之为大长老。
见清来人,场中众人都立时迎上前去,大长老有些蹒跚地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众人让开,然后在少年搀扶下,跨入了厅中来。
徐喜自然让开了主座,帮着搀扶大长老坐下,自己同帮手青年一道,侍立在一旁。
族中之事,大长老已有十年不曾过问,怎么今夜倒来了徐喜家宅?众人心有所疑,这时适才发难的族老拱着手开口道:
“天寒夜冷,大长老珍重身体,理应尽早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通告各人相商就是了”。
“哼!”
大长老闻言,提起拐杖重重杵了一下地面:“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不然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还乐意夜里出来吗?”
他的手脚确实不便,但他的声音却仍中气十足,有种令人信服的威严气势。
说着他抬起了手,指向了适才主要向徐喜发难的这位族老,不留情面道:“特别是你,徐齐!这么多年了还不长进,空有笼整人心的气势,办起事来却还是只懂照本宣科”。
被唤作徐齐的族老今年已五十有几,听到这斥责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即使面对的是大长老,他也立马硬气回应道:
“我遵循祖训,何错之有?现在海防府要大动干戈搜刮氏族,我徐氏就应该一如既往,明哲保身!贸然插手其中,只怕保不齐过几日,咱们诸位就都步了那贾政义的后尘!”
徐齐这话才刚说完,大长老就又拿起了拐杖杵了几下地砖,破口道:“糊涂啊你!一时一局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只知道祖训上写的遇斗远避,那你可知道祖训上还写着要遇时通变啊?”
说到这他提起拐杖了指了下身旁的徐喜,对着徐齐接着开口道:
“当年选他不选你,也正因如此,倘若无法把握住当下时局,只是一味遵循古训,在李忠到任的这十几年,我徐家哪里能保住如今这份基业?”
听到大长老的夸赞,今夜受了众族老不理解诘攻的徐喜,一时心下有些感动,提起袖子捂了一下脸。他虽已年过半百,但被尊长认可时也还是怀有学生般的喜悦。
然而下一息,大长老手持的黄杨木拐杖就有力挥打了过来,直直打在了徐喜腿上。大长老转过头来盯着他,同样不留情面地开口斥责:
“你得意什么?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几年了,到如今来连这几个人都压不住,一点气势也养不出来吗?祖训上写的理势均分,你就没有悟到吗?”
大长老说着又提起拐杖来,加大了声音:“道理和气势是各占一半,你没有气势,哪怕占着理也说不服人家去”。
虽然他这把年纪气力仍算可佳,但今夜这一连串说了太多话,说完也不住咳嗽了起来。徐喜徐齐等人见状,紧忙上前奉茶,大长老接过喝了几口,才松下了气来。
挨了一拐杖,还被训了一通,徐喜倒也心服,他虽然向来眼光毒辣,八面玲珑,但在谈吐气势上,确实有所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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